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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行在哪里?」君绯雪扶着桌子站起身,气喘吁吁地问道。

  「姬管事住在别院里,那里的朱管事方送我回来,兴许现在在还在外头……」朱管事想向大伙打探老爷、夫人讯息,大伙懒是懒,不过没人敢犯到老爷头上,一个个全是守口如瓶的。「要不要我请那朱管事进来?」

  君春花满脑子是要领赏的念头。

  「老爷正在气头上,能少一事是一事,你快扶我到后门,我先去把事情问个清楚。」君绯雪低声说道。

  房门才一开,完颜术在院里另一端的大吼声,便如影随形地飘上两人耳里。

  「全给我听好!夫人仁慈,可不代表我会让你们好过。明个儿卯时一到,全都给我起来在庭院里集合,我要把你们的精神全都养足!胆敢迟到的人,日后就甭想在我这里干活!」

  君绯雪在君春花扶持下,走到了后门。

  「你先回房里等着,别让老爷找不到人。」君绯雪推开后门,身子虽然无力,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万一老爷问起……」很凶呢!

  「老爷那边自有我来担当。他待会儿若是来了,你便把大致情形说一说,他会理解的。快去吧——」君绯雪低声说道,硬是撑着身子走出了后门。

  果然,后门外正有一名男子徘徊着。

  「阁下可是朱总管吗?」君绯雪咬紧牙关,强忍着脑中一阵天旋地转。

  朱管事回头一看,先是被这姑娘的国色天香之貌所震惊,继而看到她手里紧掐的那只荷包。

  「您是雨花院的夫人吗?」朱管事连忙问道。

  「我是……」君绯雪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一阵昏眩突袭而上,她整个人昏了过斗2。

  朱管事见状下对,连忙扶起她坐到车厢里。转念一想,便趁着四下无人之际,飞快地驾车离开了雨花院。

  此时,就在座车消失于远方的那一刻,君春花正溜出后门来找人,一看到外头空无人烟,她立刻知道大事不妙。

  屋宅内,隐约还传来老爷骂人怒吼声。

  要是老爷知道夫人失踪的原因是她……君春花猛打了个冷颤,一转身什么也没敢多带,就飞快离开了雨花院。

  逃命要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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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君绯雪再度醒来时,夜色已深。

  她睁开眼望着眼前陌生屋舍,害怕地揪着衣襟,想坐起身,可整个人偏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这是哪里?她不是正和朱管事在说话吗?怎么会躺在这里呢?

  一阵急促脚步声才传来,门便被推开来。

  君绯雪抬眼一瞧,门边三彩灯烛下映出一名清俊男子,她怔住了,那张容颜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那是她的姊姊如画!

  可眼前的人儿身着男装啊……

  「绯雪……」姬子夏关上门,走到君绯雪身边,她压低声音,清雅眼眸噙着泪光望着妹妹。「我是如画啊……」

  「姊姊——」君绯雪的泪水在瞬间夺眶而出,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姊姊。

  「日后在这宅院里千万别唤我姊姊,我改名换姓为姬子夏,女扮男装已整整十年了。」姬子夏在泪眼婆娑间哭着对妹妹说道。

  「娘呢?」君绯雪激动地握着姊姊的手,哭得连视线都模糊了。

  「娘已经过世了……」姬子夏哽咽地说完后,姊妹两人相视一眼,再次抱头大哭了起来。

  君绯雪哭得全身颤抖下已,哭得四肢都发冷,却还是没法阻止眼泪不停地落下。她的娘啊……

  「别哭了,娘若在天上看到我们终于团聚了,她也会庆幸的。」姬子夏含泪拿起手绢替妹妹拭泪,心疼不已地问道:「你怎么会这般瘦削?朱管事扶着你进门时,我简直吓坏了。」

  「我没事,只是今日忙到还未进食,身子有些不适……」

  姬子夏闻言急忙开门唤人拿些热食来,并拿了些糕点要她先填填肚子。

  君绯雪吞了口雪花饼,却只尝到泪水咸味。她望着姊姊,完全不敢挪开视线,生怕一个眨眼,姊姊便不存在了。

  「别哭了,我说说我这些年的经历,你也说说你的吧。」怕君绯雪哭坏身子,姬子夏拍拍她的肩膀,强行挤出一抹笑意。

  于是,两人便约略地把彼此这些年的经历都简单说了一回。除了逃走原因不曾提起之外,君绯雪将她与完颜术相恋,及他从金国一路追来的过程全都告诉了姊姊。

  姬子夏早从君春花那儿,知道君绯雪此时身分地位,她只是没想到那人竟会是完颜术。

  「完颜术是大金将军,对吗?」姬子夏问道。

  「你知道他?!」君绯雪惊讶地睁大了眼。

  「他是大金战神,可宋人吃过他败仗,百姓把他形容成豺狼虎豹,说他力大无穷,有移山倒海之恶能。」姬子夏苦笑着。

  「他没那么坏。」君绯雪马上着急地替完颜术辩驳着。「他治军甚严,讲究规炬。但对待金人及汉人却是绝对一视同仁。金人豪强之家经常强占民田,他若知情,总是站在百姓那边,在他下头的佃户,安居乐业状况更甚大宋南方啊。」

  姬子夏望着妹妹费心为他辩解模样,知道这两人的感情着实非同一般。

  「姬管事,大夫来了。」门外响起一声低唤。

  「大夫请进。」

  姬子夏起身,引着大夫到长榻边。

  君绯雪望着姊姊一派落落大方男子姿态,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她的姊姊啊!

  大夫才一把脉,便马上蹙起眉。「姑娘染了风寒,脏气甚为衰微,且又素有心疾,现下身子状况也非同一般,若不好好休息,自己一人生病也就罢了,肚里……」

  「我晓得了,大夫。」君绯雪脸色苍白地打断大夫的话,不想听见大夫再次提醒她,她已有身孕一事。

  大夫看了她一眼,也不多罗嗦。「我开几帖药下去,一日服上四回。这几天千万不可劳累,否则出了人命,谁也担待不起,懂吗?」

  「她的情形真有那样严重吗?」姬子夏一听到出人命,脸色苍白地问道。

  「相信我,我没事的。」君绯雪握住姬子夏的手,不想姊姊担忧。

  姬子夏送定大夫后,再度坐上榻边。

  「我以为你被善待着,怎么会落得这样……」姬于夏皱着眉,扮成男装却仍旧秀雅脸庞尽是不舍。

  「完颜术要成亲了。」君绯雪痛苦地脱口说道。

  「所以他将你赶了出来?」姬子夏激动地握紧拳头,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替妹妹讨回公道。

  「不,是我自己跑出来的,我没法子眼睁睁地看着他迎娶另一个女人。」告诉自己不该流泪,但泪水终究还是落下了。

  「你离开了也好,能放下也是一种福分哪。」

  可她永远也没法子真的放下啊!她爱他,且肚子里还有着他的孩子啊!君绯雪凝望着正在为她拭泪的姊姊,心头又是一阵酸楚。

  「我休息一下,便要回去雨花院了。」君绯雪低声说道,身子还在颤抖着。

  「你还回去做什么?」

  「我若不在,他会责罚我身边的人,我不能害他们受苦。」她要是没回去,第一个受难的便是君春花啊。

  「这样残酷的男人,你还为他憔悴至此……」妹妹怎么一点都不懂得为她自己着想呢?

  「爱上了,便身不由己哪。」

  「可你逃了,代表了你不想再忍受了,不是吗?」姬子夏问。

  君绯雪没说话,凝望着姊姊惯于下令之坚定脸庞。如果是姊姊遭遇了这种事,定然不会像她这般优柔寡断,会走得潇洒一些吧。

  「如果不去考虑完颜术是否会责罚仆佣们一事,你想回到他身边吗?」姬子夏再追问道,舍不得妹妹受苦。

  君绯雪轻咬着唇,轻喟了一声。「不想了……」至少现在不想哪!现在回去,难道真要为他缝制新郎蟒袍吗?

  「那么,就别回去了,我们从长计议吧。」

  姬子夏一句「从长计议」,君绯雪便在皇甫别院待了下来静养身体。

  她以为完颜术在接到君春花传给他的口讯,应该会马上过来接她的,可完颜术却始终音讯全无。

  君绯雪每天强迫自己拚命地灌着苦药,想为孩子把身体养好,可他一日消息全无,她便一日都要揪着心。失眠夜里,她好几次想写信给完颜术,想问他为什么没来找她呢?

  可她又不敢提笔,怕一写了信,她就得被迫回去面对他与公主之大婚。

  她离不开完颜术,她深爱着他,即便他残忍地要她为他裁制红蟒袍,她仍然认定他在乎着她。况且,现下有了孩子,她不想让孩子没有爹啊!

  一日,就在君绯雪终于下了决心,想提笔写信给完颜术,要他别责罚仆佣们,说她总会回去之际,姬子夏却匆忙而入,偷偷摸摸地领着她离开了皇甫别院。

  君绯雪来不及多想,便在姊姊带领下,再度展开了另一场逃亡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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