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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术中意她的心细如发,早早便将他居宅内外的大小事全交由了她处理。

  君绯雪做得甚是称职,一来是为了报答王爷这几年收留之恩,二来则是渐渐发现他虽然脾气差,不甚有耐心,却是宅心仁厚、处事公正。宅院里、军队间,他总会身先士卒地扛起重任,替下头人撑出一片天。

  将满十八岁的君绯雪出落得更加沈鱼落雁,早年的颠沛流离早已淡去痕迹,只是回忆没法淡忘,她的轻愁于是在一举一动问漾成楚楚动人风韵。

  早冬,北方天寒,冷风飕飕,刮起沙石,握落树叶。

  君绯雪生性畏寒,指尖早已冰冷,可她加了外衣后总嫌动作不够俐落,因此总是只套了件酱色云鹤金绢棉袍便在府里行走。

  此时,在女眷们聚集之外客厅里,君绯雪正忙着教大伙如何把鞋面压得又紧又暖和。年初时,她帮王爷缝了双鞋,他穿得竟连破了都舍不得扔,直夸合脚好穿。之后,他的衣服、鞋子,便没假手过他人了。

  「绯雪姑娘,王爷回来了,找不着你,正在发火呢!」一名小厮掀起门帘,气喘如牛地嚷叫着。

  王爷回来了!君绯雪手里的鞋面滑落到地上,眼瞳水银似地闪着亮。

  她忙起身,开口便问道:「他受伤了吗?」

  「不知道,王爷不许人问。」小厮眼巴巴看着她,只盼绯雪姑娘快点动身,免得自己又遭王爷一顿臭骂。

  「诸位大姊,咱们今天便先做到这吧,我明儿个再来。」君绯雪低头收拾着桌上的布料细软,心跳却是益愈加快了。

  女眷们推推她的肩,笑着说道:「这里留给我们收拾吧,你还是快些到王爷那里去吧。他那急性子要是没能马上见着你,怕又要吼得掀了屋檐呢!」

  「王爷要真是性急,哪真能等上这么一年多啊?」殊尔哈齐之妻乌林答氏笑着说道:「我那口子说,王爷八成是在等绯雪长大,再挑个黄道吉日,将她给迎入府吧。」

  女眷们全都低笑出声了,君绯雪却是脸蛋微红,不敢接话。

  她起身走出外客厅,吩咐了小厮们准备些东西,待会儿送进王爷屋内。

  怕完颜术等急了没耐心,她的脚步走得急了些。

  只是,这一走快,她的头竟开始昏沈了起来,这才想起昨晚睡觉时忘了关窗。

  可别又染上风寒了哪!否则,完颜术面前免不了又是一阵讨骂了。

  君绯雪轻咬住下唇,柳眉微拧着。

  她和完颜术之间,真是大娘们所说的那般男女之情吗?她不知道,只知道他待她似乎是有些下同。然则,除了这「不同」二字之外,他也不曾对她有过任何逾炬之举啊。

  那她呢?对他可是男女之情吗?贝齿在唇问咬出印痕,却想不清楚她是打从何时开始,在关照王爷时总比对待他人时多了几分私心。只不过,他是她主子,她多用点心也是应当的啊。

  君绯雪才踏入内院大门,便听见一阵雷鸣大吼由内室直冲而出。

  「一群没用家伙,叫人也要叫上个半天!她再不过来,你们就全给我滚回老家!」

  语音末停,一阵砸杯摔物的暴力声便随之而来。

  「小的这就去——」一名小厮狼狈逃出,见到君绯雪,只差没跪地谢恩了。「绯雪姑娘,你总算来了,王爷等得——」

  「我晓得。」君绯雪轻笑着一颔首,莲步轻栘向内室。

  小厮痴傻地看着那山茶花一般清艳笑容,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久久还动弹不得。

  君绯雪没注意到小厮之失神,推门而人内室时,笑意早已在不知不觉问渗入眉眼里。

  「您回来了。」她说。

  完颜术正单脚箕坐在长榻上,乌发披散一肩,久未修剪的胡髯胡乱在脸上飞扬着,浓眉下的怒眸于是更显恶凶了。

  他瞪着她纤雅美颜,却是越看越心烦。

  殊尔哈齐今天一早便同他说过,回王府后要帮君绯雪招一门亲事,害他明明打了胜仗,却是整日都像火烧屁股一样地坐立难安。

  「你跑哪去了?」完颜术大掌一拍,杨上茶几险些被拆成两半。

  「我在外客厅那边做些女红。」

  「你是我房里的人,谁敢叫你去做事?」完颜术浓眉一扬,棱角面容上之跋扈神色更加猖狂。

  「是我自己去找大伙说话的。」她不想连累其他人。

  「你是服待我的人,自己要知道分寸何在。」

  「是。」君绯雪柔声应道,也下和他争辩什么,横竖她想去时,她还是会去的。

  完颜术双唇一抿,知道她这般沈静可不代表心服口服。他哪一回回到府内时,她是乖乖坐在屋内等人的。

  但她确实有一套本事,把他这屋里的食衣住行打理得样样妥当,让他现下离开战场时之最大慰借,便是想早早回到府里等着她伺候。

  「你……」完颜术倾身向前,想逼问她关于招亲一事之想法。

  「绯雪姑娘,你要的东西送来了。」小厮领着一群人站在门口说道,打断了完颜术的追问。

  「送进来吧。」君绯雪轻声吩咐小厮将东西摆到定位之后,又交代了他们退出时务必要轻声缓步一些。

  可别瞧这完颜术是个武夫,他在家中之讲究程度,就名副其实地是位王爷。只是他府内这些年轻仆佣,以为他在沙场征战吃苦耐劳惯了,便总是忽略了这一点。

  她受到完颜术重用,也不过是比别人多了分细心、多了分用心罢了。这是娘自小所给她的教诲,她岂能不牢牢记得呢?

  「王爷,请用茶。」君绯雪双手将一只玉白瓷杯递到他手边。

  「这是什么鬼东西?」

  完颜术的目光停在她那双像是冰雪雕出的细长柔荑上,无法移开视线,恍惚问竟以为那玉白瓷杯上之皙色是自她的肌理倾流而入的。

  「是调气的鬚红枣茶。」君绯雪站在榻边,柔声说道。

  「调什么气,我已经是一肚子气了!以为有一场硬仗可打,没想到三两下就攻下那个蒙古部落了。」

  「少些伤亡,不也是件好事吗?」她就是没法子理解他在战场上总是想找到势均力敌对手之野心。

  「妇道人家懂什么。」完颜术不以为然地一撇嘴。

  「您受伤了吗?」她担心的不过就是这事。

  「右肩上有些小伤,军医处理过了,不碍事!」他左掌一挥,右掌拿起瓷杯,先闻味道是否讨他欢心,而后再品了一小口。

  嗯,味道果然甘甜。他眉头渐缓,一口气喝光了一杯。

  「您上回也说不碍事,却因为伤口没处理好,发热了两天。」她柔声提醒道。

  「少罗嗦。」完颜术把杯子重重往几上一搁,随手拿起一卷兵书放到眼下。

  君绯雪当真闭上嘴了,不过一双水亮眸子,偏生还是固执地直盯着他的右肩瞧。

  「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下懂得害臊,硬是要看男子宽衣解带呢?」完颜术啪地把兵书往旁一搁,浓眉一挑,黑眸一睨,啧啧有声地说道。

  君绯雪脸上飞红一路散至耳根,却还是牢牢盯着他的肩膀。

  完颜术扯开腰问玉吐鹊腰带,继而拉松盘领,啪地扯下右肩衣袍。

  君绯雪倾身向前,见他伤口果真愈合得不错,这才放了心,拉拢他的衣裳,冰冷指尖在不意间拂过他的灼热肌理。

  完颜术微眯着眼,把她此时放心神态尽收眼底。无庸置疑,这个小女子关心他!但是她将他当成何等人关心?是王子抑或男子?

  在他面前,她从不故作媚态,经常身穿下人们常着之朴素黑色棉衣。是他瞧不过她糟蹋天生容貌,才赐下了不少花罗织品给她。他瞧不出她对他是什么心思,只知道以她的姿色,当个王妃都算糟蹋了。

  完颜术皱起眉,却仍然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瞧。

  这张脸、这身影,每当他回府一回,便侵入他的心里一点。待他一经殊尔哈齐招亲之举刺激,便惊觉到自己心中竟住了个人儿时,一颗心早就被她蚕食殆尽,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君绯雪束紧了他腰带,佯装没见到他肌垒分明之身魄,也佯装不知情他此时一瞬也不瞬的视线。

  「小的察看您的伤口,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免得您身体一不适,大伙就遭殃。」她轻声地说道,离开榻边,后退了一步。

  「你这么爱东问西问,就不怕惹火我?」完颜术大掌蓦地伸出扣住她的下颚,一双从不懂迂回的黑眸,牢牢地锁住她清澈晶莹的瞳眸。

  「我怕什么,我一无所有,也不怕失去什么。」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心一惊,却是力持镇定地说道:「您弄疼我了。」

  完颜术抽回手,瞪着她雪白肌肤上的两道指印。

  她一身细皮嫩肉,完全禁不得碰。有时不过才擦撞了桌榻一下,便会留下一道让人在乎之青紫痕迹。

  「请您闭眼,小的帮您净脸。」君绯雪弯身在小厮拿来的温水里沾湿了布巾,先帮他擦净脸上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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