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斗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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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登基那年?那是两年前了。”贝蒙狐疑地看著衍格。“既然是孙迷乐要敬献给皇上的宝物,为何会在你的手上?”

  衍格心虚地垂眸一笑。

  “因为被我偷来了。”

  “这是你偷来的”贝蒙倒抽一口气,他不可否认这稀世龙珠确实会引来人性的邪念,但两年前的衍格尚是十二、三岁的孩子,竟然也会动起贪婪之心?

  “两年前,我阿玛带我到九公主府吊祭九公主。”衍格低低地说道。“在后殿的厢房中看见了这四颗龙珠,当时的我深深被这四颗龙珠给吸引住,并不知道这是孙迷乐准备要敬献给皇上的宝物,只一心想占为己有。后来,我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把龙珠偷出来,回府后藏在我房里。”

  “你竟然干下这种偷窃的勾当!”贝蒙鄙夷地斜睨他一眼。

  “当时,我确实动了贪念。”衍格没有为自己的恶行辩解。“其实偷了龙珠的当夜,我惴惴不安,难以安心入睡,听闻孙迷乐四处寻找龙珠的下落时更感到后悔,后来也曾想过要将龙珠归还孙迷乐,但却苦无机会。”

  “怎会没有机会?”贝蒙打断他。“你亲自送到九公主府不就成了吗?我看根本是你舍不得归还吧?”

  “我确实舍不得归还,但是我也知道把龙珠留在身边是不对的。虽然亲自送还给孙迷乐很容易,但是一旦我这么做,谁都会知道龙珠是我偷走的了,而且当我知道龙珠是孙迷乐准备敬献给皇上的宝物之后,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因为一旦被皇上知道龙珠是我偷走的,必定会连累阿玛。”衍格轻轻一叹,这是他初次对人说出得到龙珠的过程,心情感到有些轻松起来。

  贝蒙看著他,可以深深感觉得到他那种懊悔的心情。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看到这样珍奇的宝物,也许很难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但是冲动之下造成的后果,却令他后悔莫及。

  “这两年,你都把龙珠藏在王府里吗?”他问衍格。

  “就藏在我的房里。”

  “那为什么现在要带到护国寺来藏?”

  “因为皇上下了一道密旨,开始从当年吊祭九公主的名 上之人搜查,而我阿玛正是负责搜查的人。”衍格苦笑了笑。

  贝蒙愕然,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龙珠被窃的消息传遍京城之后,与龙珠有关的传闻也愈来愈多。”衍格继续说道。“只要是与龙珠有关的消息,我都会特别留心,当皇上下旨搜查龙珠的下落时,我便知道不能再把龙珠留在我身边了,否则只怕会带来抄家灭门的灾祸。可是这龙珠是稀世珍宝,我也曾经听过一个传说,说这四颗龙珠与大清龙脉息息相关,倘若是真的,我绝不能将龙珠随意丢弃,更不能让龙珠落入奸邪之人手里,思考再三,便想藏到护国寺来。”

  “你原先想藏的地方并不隐密,很容易被打扫的僧人发现。”贝蒙说。

  “我原本的想法是被发现也无所谓,因为护国寺归理藩院所管,龙珠最后一定会被送回皇上手中。”衍格抬起眸直视著他,叹了口气。“偏偏没挑上良辰吉时,很倒楣地碰到了你。”

  “倒楣的人该是我吧。”贝蒙闷哼一声。“现在,我是唯一一个知道龙珠是你偷走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这四颗龙珠,我要你替我藏两颗。”衍格清清楚楚地说。

  “什么”贝蒙扬高了声音。“为什么要我这么做?干脆就让僧人拾到龙珠,然后送回皇上身边不就大功告成了吗?总之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我要是心肠险恶,早把你扭送到方丈面前了。”

  衍格缓缓摇头。

  “龙珠若从护国寺里找到,皇上肯定会命理藩院盘查寺里的每一个人,而你是唯一知情的人,要是受不了审讯盘查,难保不会矢口把我咬出来。为了我阿玛,为了显亲王府的名声,为了我家族百余条人命,除了拖你下水,我没有别的办法。”他抱歉地淡笑。

  “所以,你把两颗龙珠交给我藏,就算我也有份了?如果我把你咬出来,你也不会放过我,说不定还会诬赖我,说龙珠是我偷的,对吗?”贝蒙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真不敢相信你年纪轻轻,心思竟如此深沉缜密。”他只差没有送他“太冷酷”三个字。

  “多谢夸奖。”衍格淡漠地扬起唇角。

  “我今天真不该多管闲事。”他懊恼地长叹。

  “你的确是多事了。”衍格把龙珠分别放在锦缎匣和玉匣中。“让你选吧,你要缎匣里的两颗还是玉匣里的两颗?”

  “有什么差别吗?都是灾祸!”他闷哼,随手将玉匣取了过来。

  “这龙珠关系著大清龙脉,你要妥善收藏,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也千万不可被搜查出来。”衍格正色地警告。

  “我会被你害死,你简直是灾星!”贝蒙抱著头喃喃低咒。

  “等避过了风头,我会向你要回龙珠的,放心吧。”把龙珠分一半出去,他可是万分不舍,心如刀割呢!

  “你最好让我早点放心,也最好快想办法把龙珠送进皇宫去,可别弄到最后,不只把你显亲王府百余口人命赔进去,连我家族几十条人命也得跟著陪葬了。”换贝蒙对他警告。

  “我知道该怎么做。”衍格仰头望了望天色,随即将锦缎匣锁紧,严实地塞在怀中。“天快亮了,我要回去了。你快藏好龙珠,千万不许把龙珠弄丢了,要是龙珠出了什么意外,我绝不会放过你。”

  贝蒙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

  “你还是自己当心点吧。”

  “我会再来找你。”衍格拉起黑布蒙上脸,转身跃下屋脊,飞快地消失在暗黑的夹巷中。

  龙珠让不相干的两个人碰到了一起,也改变了这两人的命运。

  天蒙蒙地亮了,护国寺传来浑厚悠远的钟声。

  晨雾如薄烟般缓缓地弥漫开来,如同他们的前景——混沌,看不清。

  第一章

  清 乾隆二年

  十岁的于从月站在父亲的书房中,父亲正在写字,悬腕运肘,屏气凝神,神情忘我。

  书房很静,静得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听得见,夕阳蹑手蹑脚地透过窗,悄悄移到她脚边的青石地上。

  虽然站到膝盖发酸了,于从月还是动也不动地站著,不敢出声打扰父亲,橙黄的阳光照在父亲的脸上,她看得有些出神。

  常听紫鹦和一些婢女们私底下说,父亲是少见的美男子,平时父亲太忙,她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可以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盯著父亲看,此时仔细地瞧著,才发现紫鹦她们说的不错,父亲肤似白玉,眉目如画,一身书卷气,确实十分俊俏,比起美貌的妻妾们丝毫不逊色。

  她愣愣地瞧著父亲凝神书写的姿态,往常他很少有时间单独见子女,而她通常都是和兄弟姊妹们一起听训时,才有机会接近父亲,但是今日父亲却突然单独将她唤到书房来,想必有非比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她愣愣地想著,最近这些日子,自己是不是曾做过什么会让父亲责备的错事?

  书房中散发著纸和墨的香气,这是于从月最喜欢的味道,当父亲进宫办差时,她偶尔会溜进书房找父亲的书读,《太平广记》、《梦溪笔谈》、《金陵琐事》这类书籍是她最感兴趣的。

  她抬眸怔望著书橱上珍贵的古籍,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淡淡的墨香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从月,今天念了什么书?”于敏中收束最后一笔,终于抬眼看向她。

  于从月微微一怔,连忙收回心神。

  “爹,女儿读了……《诗经》。”她撒了谎,不敢让父亲知道她读的其实是《梦溪笔谈》,因为父亲总要她读四书五经这类正经书,而不是《梦溪笔谈》这类闲书。

  “很好。”于敏中满意地笑笑。“《诗经》读到哪一篇了?”

  “〈郑风……狡童〉……”她有些吞吞吐吐,这其实已经是她几日前的功课,生怕答错了。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于敏中点点头。“接下来呢?”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她庆幸几日前背的还没有忘记。

  “好,很好。”于敏中欣然笑了。在五名子女中,唯独长女从月的天赋聪颖与过人的记忆力最受他喜爱。“可惜你是个女儿家,从云若是有你的一半聪慧便好了。”

  从云是从月的弟弟,才过八岁生日,任性贪玩,并不爱读书。

  “爹,从云还小,难免贪玩,最近已能定下心来读书了,我背《诗经》时,也让他跟著一起背,他背得也熟,改日爹可以考考他。”于从月低声为弟弟说话。

  “好,能督促弟弟读书,很好。”于敏中微笑点头。“从月,《诗经》要读,《礼记》和《春秋》也都要读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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