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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她惊愕地迎上他恶意的眼神,根本没发现自己额头流血了。

  「不知道我讨厌太甜的食物吗?滚!」他蹦出这么一句,那语气就像在说「我喜欢晴天」那样平淡,但是内容却是那样不留情。

  在对上他眼眸的同时,觉瑛就知道了,他是故意整她的。显然她冒犯了这位主子,惹得主子不高兴了。收拾起慌乱的心情,她镇定地福了福身,这才拿起手里的托盘,将桌上的甜品撤下。

  「是奴婢的错,马上再为爷送上。」她的声音清亮,没有任何颤抖的迹象。只是这一回她没再抬头看他,仅是坚定地端着甜汤与碎掉的杯盖走出屋子,那背脊挺得直直的,走路的姿态还是带着几分优雅。

  齐尔勒的目光落在那个刚消失的背影上,他瞇起眼。

  这个丫鬟透着古怪。这府里哪个人见了他不畏惧三分,就她目光老是与他相对,那回视他的眼神不带着半点恐惧。即便他动手划伤了她,她竟连伸手去摸自己额头都不曾,更别说有其它激烈的反应。

  上一个被他折断手臂的丫鬟,可是浑身颤抖得像秋天的落叶一般,而这个叫作觉瑛的丫头,却连认错都那样镇定。

  他对她起了兴趣。原本想出府走走的,但这下他舍不得走了,倒想看看她会不会逃走,找旁人顶替她送甜汤上来。

  原本烦躁的心思却在此刻逐渐沈淀,他端坐在寝居的桌前,修长的指在桌面上轻敲,像在计算着时间。

  果然,没多久一抹淡青色的身影就无声地出现门前,他的眼眸扬起一抹几不可觉的笑意。

  「王爷,已经请厨房换过,请用。」觉瑛面无表情,但态度恭敬地将甜汤端到他面前搁下。

  齐尔勒扬眉,视线对上她额头那道依然沁着血丝的伤痕,忽然觉得有些刺眼。这丫头是真的没神经,还是不怕死,都被他伤了,也不急着告退去处理伤口,端着汤盅的手也非常稳定,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教她慌乱失措。

  「抬头。」他命令着。

  觉瑛迟疑了一下,这才缓缓抬头。她对上他的眼眸,差点忍不住又看得痴了。他眼眸里有很复杂的神色,彷佛在那些残暴与坏脾气之下,有着更多吸引人的东西,她一时看不透,舍不得移开眼。

  但齐尔勒望着觉瑛,感觉却迥然不同。这丫头长相不俗,不是美艳型,脸蛋细致之外还带着点天生的优雅气质。白皙的脸蛋上一双眉长得极好,黑白分明的眼眸显得温润却不张扬,两排睫毛像是扇子一般栖息在眼睛上,让她的沈静气质更为明显。秀挺的鼻梁坚定又不失温婉,樱色的唇瓣略微丰满,嘴角却总似噙着一抹自信而包容的笑。

  最让他困扰的,是她的眼神。如此的沈静,如此的内敛,好像对这世间的喜怒置于度外,无人可以让她失控,无人可以让她失去平静。这对一个内心永远得不到平静,总是处在狂暴风雨中的男人来说,这双眼多么令人嫉恨!

  「名字?」他目光锁住她的脸,她却也没再垂下头。这个丫头若不是不习惯当个下人,就是根本不是个下人。他的眼瞇起,精光一闪。

  「奴婢名叫觉瑛。」她回望着他防备的眼,试图想看清他眼眸底下真正的本质。

  「怎么写?」他追问,觉得这名字怎么听都不像个佣仆。

  「感觉的觉,瑛是英雄的英外加斜玉旁。」她乖巧地回答。

  「识字?」他继续盯着她看,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变化。

  「……嗯。」她微微皱起眉想了想才肯定地答。

  对于自己识不识字还要迟疑?他很难不怀疑她。

  他凝望了她许久,这才吐出这么一句:「帮我泡杯茶来。」

  「是的,王爷。」她福了福身,原本打算转身离开却顿了顿。「还需要其它的吗,主子?」

  想一次打发他?想避免他让她多跑几趟吗?齐尔勒几乎要赞扬起这丫鬟的机灵了。

  他仅是冷冷看她一眼,答也不答上一句。

  这也算是一种回答了。觉瑛识相地行了礼,赶紧离开。

  这一个下午,他让她在寝居跟厨房间来来回回跑了起码十趟。每一回他总是用那双狂肆的眼眸沉默地观察着她,即便镇定如觉瑛,依然觉得芒刺在背般的不舒服。更惨的是好不容易他出了门,她却因为被单没洗完被李嬷嬷罚了一顿。整天折腾下来,她根本连额头上有伤都忘记了。

  *

  但是齐尔勒可没忘记她这号人物。

  隔天一早,他就把总管叫了来,问了觉瑛的底细。

  「王爷,您说的可是在李嬷嬷手底下干杂活的姑娘?」和总管再度跟他确认。

  「哼。」齐尔勒冷哼。「是那个见了主子老忘记把头垂下的丫头。我想她这习惯可不是一次两次,你总该有点印象吧?」

  「喔,属下知道王爷所指何人了。」和总管呛咳一声。「可那丫头不是在后院干活,怎么王爷会见到呢?」

  「这你问我?」齐尔勒扫了他一眼。

  若不是和总管在王府干活二十年了,恐怕会被这眼神给吓到屁滚尿流。好在和总管很清楚主子的底,还能镇定地回道:「这姑娘是亲人透过李嬷嬷送进府干活的,好像是双亲都不在了,送她来的表哥不愿意再负担她的生计,所以托人送进府当差。怪的是这个李嬷嬷虽然认识她表兄,却对她不好。」

  「这丫头透着古怪。她识字,你晓得吗?」齐尔勒问。

  和总管讶异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他。「王爷,属下会再查查这人,她确实有些不寻常。当初是听说她似乎是生了病,没被医好,脑子受损了,所以对自己的事情都给忘得一乾二净。李嬷嬷还老说她是个傻姑娘,我还以为她脑袋已经不行了,所以才让她待在后院打杂的。」

  他知道自己主子在朝有许多敌人,毕竟他年纪轻轻就爵封郡王,更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更别说主子的行事作风如此毫无避讳,有时候他都觉得主子是故意惹些不必要的麻烦,简直就是期待着敌人对他不利似的。想起主子所经历的一切,他也忍不住替主子痛,但是这可不是他劝得来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调查清楚,不让奇怪的人接近主子。

  唉,当初要不是看这姑娘长得如此秀丽却坏了脑子,一时心生怜悯,否则实在不该让她进府的。

  「傻姑娘?她跟傻可是很难沾得上边呢!」齐尔勒没好气地冷哼。「把这丫头调到我身边。」

  「爷,这怎么是好?」都怀疑起她了,怎么还能把人放在身边呢?和总管惊诧地望向主子。

  「我想看看她眼底的平静何时被粉碎,她总是个人,是人就有极限。」他冷笑。

  他不在乎她是不是敌人派来毁灭自己的,按他看来,这女子虽然古怪,但要想有能力毁灭他,那还得修练个五百年。他关心的是她眼底那沈静的神色何时会消失!

  和总管在心底叹了口气,开始同情这个名唤觉瑛的丫头了。就算她真的是敌人派来的,面对齐尔勒,恐怕也只有粉身碎骨的分。

  第2章(1)

  如果长阳郡王齐尔勒是地狱之王,那么李嬷嬷大概就是地狱里的头号牢头了。

  连续三天,觉瑛觉得这两个人简直是跟她有仇。她白天被差使去服侍大家都很怕的王爷,只要王爷在府里就不可能让她闲着。他最爱使的把戏就是要她做这个取那个,但端上来后他却老是动也不动,摆明了恶整她。

  但人像是主子,她是奴婢,被整也只能忍气吞声,认了。偏偏这李嬷嬷还不肯放她一马,要求她连后院的活儿也不能落下。所以每天她只要逮到机会就得奔回后院洗衣服,否则堆到晚上才洗,她根本不用睡觉了。

  就像现在,天都还没亮,她忍着睡意提早起床,就为了洗这一堆永远也洗不完的衣服跟被子。

  有时候衣服洗一半,齐尔勒回府了,她就会被人急唤过去。而放着的衣服只能泡在水里,洗好的也没能来得及晾,李嬷嬷就会发飙,叫她重洗一遍。

  当觉瑛把所有洗完的衣服都晾上,她的两只手已经酸到抬不起来了。望着逐渐升上的太阳,她抹了抹脸,赶紧要去张罗王爷梳洗的物品。

  “觉瑛姊姊,你一大早已经把衣服洗好了?”刚起床的杜鹃诧异地问。

  “杜鹃,去帮我瞧瞧厨房,看主子的早膳开始准备了没。爷不爱吃甜的,请厨房大娘把昨天的菜换过,拜托你帮我这个忙。”觉瑛一边收拾着仪容,一边交代着。

  即便齐尔勒整天一有空就忙着整她,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好歹对他有了点了解。其实细细观察才发现,或许是因为他老是换贴身丫鬟,所以他身边并没有一个细心体贴的奴婢来帮他料理生活琐事。大家做的是分内事,但是离贴心可有很大一段距离,就像他不爱甜食这件事,厨房大娘居然完全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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