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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儿小姐,妳有没有哪儿不适?听家兄说,妳在那条无人巷里呼救,是五爷听见了,命家兄赶去将妳救下。」

  她望着常乐,缓缓摇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她竟把楼五一番好心当成驴肝肺,未辨明是非先甩了他一巴掌。

  她深深叹了口气,平时自己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一切全因他和那人气息太像,她心里有阴影,才在盛怒之下不问真相。说来,他这人也真奇怪,默默承受一巴掌,也不肯辩解……她颦眉,内心莫名翻搅着一股陌生的情绪,令她心内不安、躁动,烦闷了起来。

  「喜儿小姐……」

  「乐儿,妳唤我喜儿就好。」

  「这不成,您是五爷娇客,五爷是天上人物,乐儿不可蹦矩。」说起五爷,一双凤眼里发光,写尽崇仰之意,连摇着小手不敢高攀。

  天上人物?是多高的天上人物来着?她心里狐疑,早看出楼五不是一个古董店老板如此简单,但也猜不出他的身分。会是哪家高官子弟?

  「乐儿,瞧妳把五爷捧得好高,他不就是个古董铺老板而已嘛。」既然乐儿提起,她便顺势套问。

  常乐眨了眨眼,笑容一敛,歉疚道:「喜儿小姐,乐儿不撒谎,但是五爷身分说不得,对不起。」

  好诚实的孩子,怪不得楼五对她和颜悦色。她呢,环境使然,一颗单纯的心早已不知抛到哪儿去了,也改不掉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难怪楼五要对她冷冰冰……怎地这孩子,一再让她反思羞愧起来了,唉!

  「喜儿小姐,您昏迷时下了一场及时雨,五爷说您对花粉过敏,这个房间附近周围的花盆全搬开了,庭园初放的花儿也都剪下了。现在您还好吧?」

  她摸摸脸颊,这时才想起她方才把面纱拉下了。她是昏迷多久了?没想到楼五这人……如此体贴。

  常乐端来一杯热茶给她,站在床沿,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凝望着她,猛然内心涌起一股热流,希望老天有眼,让这孩子一生平顺,不起风波,永保笑容。

  她伸出手来,碰触常乐的脸,只是轻轻一个触摸,她惊讶地抽回了手,却只是这么一个抽手的动作,指节弯曲,指甲不小心轻弹了脸皮!

  她触手惊讶,全因常乐的肌肤和她的肤色一样异常,她彷佛摸到一层贴着血肉的薄皮,那层薄皮薄得彷佛一勾就破……

  「呀啊!乐儿!」她惨叫,连忙捂住常乐的脸。不是彷佛一勾就破,是当真一勾就破了!

  一股热液淌流,一下子就烫湿了她的手!孙少忛脸色惨白,只见常乐赶紧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不要紧的,乐儿常受伤,伤口一向好得快,过两天就好了!」

  孙少忛难掩一脸骇然……若说她曾经很想杀死谁,染了满手血腥的此时此刻,她才知道是多么恐怖的感觉,她以后再也不敢想了。

  「乐儿!乐儿怎么了!老天,乐儿妳又受伤了!」人在前铺的常欢一听到乐儿的名字马上冲进来。

  跟在后头的黑盘似乎对乐儿的受伤和常欢大惊小怪的呼叫习以为常,反而一见大美人儿满手是血,满脸惨白,赶紧安慰道:「喜儿姑娘,妳千万别怕、别怕……」

  「对啊,妳别怕哦……」乐儿也跟着安慰。

  「乐儿!妳又来了!受伤的是妳啊!」一遇到乐儿的事就失控的常欢又叫了。

  孙少忛望着这一场热闹和混乱,发现她多年来一直无法获得平静的、心情逐渐沉淀了下来,总是充满不安的情绪渐渐散去,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哇啊!喜儿小姐,妳笑起来好美……」

  「妳!妳笑什么?妳划伤了我家乐儿还笑得出口!常欢和常喜一样,全天下的美人只有他们家常乐一个。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黑盘看傻了,当场流下口水。

  浙沥沥……

  「外头下着雨,妳还要出去?」

  「再过几天妳就要嫁进安亲王府了,我在京城日子不多了嘛。我出去了。」

  「好吧!小心些。」奇怪,怎么每次她出门,紫鸳总是一副忧心仲仲的脸色?

  「嘻嘻,放心吧。」是为她一张花容月貌担心吗?她戴着面纱,又是一身丫鬟打扮,她实在不用操心啊!

  撑起伞来,孙少忛走出别馆。唉,若非她已有约,也不想走这泥泞湿地。走不了几步,面前去路被挡住,她抬起头来,是常喜。他该是已经看过常乐那张划破的脸皮,此时对她摆了一张极为难看的脸色,不言不语,瞪着她,对她指向前面不远处。她顺着方向看去,街道旁停了辆马车在那儿,她跟着走了过去。

  「喜儿姑娘,早。」黑盘站在马车旁,也是拿了一把伞,一脸仰慕憨笑。

  孙少忛微笑颔首,才拿高了伞,目光移往马车。

  布帘高高掀挂起,车里一人坐得端正,两手摆在膝上,低眼垂眸,高贵威严,斯文玉面沉冷,不曾向她看一眼就开了口:「听黑盘说,妳要见我。何事?」

  她的确是要见他,不过相约地点是几条街过去的西梓桥。

  天未明就雨蒙蒙,一直不曾停过,他该是担心她淋湿了,特意过来;摆出一张冷面孔,是为掩饰什么?

  孙少忛瞇眼,似乎瞧穿了他的心思,嘴角隐隐勾了笑意,硬是抑住笑声。

  「我…」

  她才开口,天空忽然变色,一串电光火花,很快一记闪电打了下来,轰隆一声雷响,瞬间滂沱大雨!

  「主子,雨大了,改日再说吧。」雨柱倾斜,飞溅马车内,常喜急忙把布帘放下。

  罗隽不悦地伸手挡住,看见她在一把小伞下,裙襬已经湿透。

  「……妳上来。」他倾出身躯对她伸出手。孙少忛一双媚眼流转无尽羞意。车内空间狭窄,她这一上去只能与他并肩而坐,本来男女有别,顾及名声,纵然倾盆大雨,她也不该挤进车内。

  本欲拒绝他的好意,眼角余光瞄到常喜瞪着她,两颗眼珠子瞪得快凸出来,杀人的眼光写尽威胁。

  她愣了一下,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这常喜莫非是断袖之癖,对象竟是自己主子吗?

  「谢谢。」手扬起,宽袖滑落雪白无瑕玉臂,姣柔白手交到罗隽手上,却当他宽厚大掌握住了她,她脸色微红,马上后悔自己一时兴起的恶整念头。

  改变心意,小手准备缩回,他却已经将她拉上马车。

  「走吧!」

  布帘放下,光线掩暗,雷声狂响,大雨不断,马车徐徐前行。

  她不住移动身子,挤向角落。

  他娣她一眼,玉面严寒,声冷道:「不必担心,马车只是绕一圈,妳有话快说。」

  孙少忛一怔,心有所思,面色恍惚,内心惶惶,瞇眼向他,先向他道谢:「喜儿得楼老板相救,铭戚五内。昨日不分是非之举,甚是歉疚,望楼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

  「只为此事?」脸颊还记忆着昨日的疼痛,他握着手掌,神色冷然。

  她摇摇头,紧接着才是正题。

  「楼老板,昨日我向您的手下询问两名意图绑架我的歹徒来历和下落,先是听说人逮住了,喜儿本欲上衙门一趟,却又听说楼老板并未将其人押送官府,如今也不知下落。喜儿在想,楼老板热心助人,肯伸张正义,是大好人。您临到关头把歹人放了,其中有何隐情?」

  罗隽钻眉。此事他早已吩咐护卫,只说恶人在打斗之中逃了……究竟是黑盘嘴巴不够密实,还是这女子冰雪聪明,瞧出蛛丝马迹,才向黑盘套出话来?她又摸清了多少?

  「妳遇绑之事,可有向凤谷主禀明?」

  「我家小姐喜事近,不敢拿秽事冲撞了小姐。楼老板为何有此一问?」这一问来得突然,孙少忛一愣,脑袋兜转了一圈,才将一直盘旋在心上的不安暂且搁下,抽丝剥茧,及时转了方向。

  「莫非……『谷主』才是目标,喜儿却是无妄之祸了?」罗隽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心思敏捷,如此机灵,怪不得黑盘无法招架。

  「听妳口气,该以为对方是针对妳而来?」

  这人,非省油的灯。孙少忛媚眼一扫,拉下纱巾,柔肤胜雪,朱唇娇艳,笑吟吟一张芙蓉脸儿对着他,故意浅薄道:「楼老板,难道喜儿没有这条件吗?」

  罗隽顿时剑眉深锁,瞥过脸去。

  孙少忛暗松口气,觎着他俊逸面容,秀色却生冷,斯文中带威严,万中选一人物,实属佳才……她一怔,忽然面色生红,挥去脑中杂念,赶紧追问:「楼老板如何得知来人目标是我家小姐?莫非对方有露破绽,楼老板已知其身分,却是大有来头?」

  他凝眉回过头来,瞇眼又将她审视。她究竟是聪颖慧黠难得佳人,还是庸俗肤浅女子?

  他半天不语,思忖良久才开口,顺势附和道:「市井小民,不与天争,权势如天人物,得罪不起,若非与姑娘相识一场,却也不敢抢救了。」孙少忛面色一白,心中已了然。安亲王罗非之所以入凤谷提亲,只为凤女有能,若遭人利用,恐乱苍生。他以结亲名义大举派兵入谷保护凤女,在有心人眼中,安亲王此举等于获得凤女能力,自然有人要大力阻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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