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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能给的,也只有她的一颗心了,而偏偏,她却给不起……

  “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裴青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坚定的说道:“等商号的生意稳定下来,我会派人到莘集村去打听你妹妹们的下落,把她们一个一个找回来。”

  从今以后,他要她的脸上只有笑,没有泪。

  *

  今夜不晓得为什么,吉祥辗转难眠,一直感到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吉祥号商号已经名闻遐迩,日日生意兴隆,藏区的名贵药材很抢手,只要商队一回来,各省城便涌来买家抢着进货,裴青把价格提高五成,转手卖给那些京城来的商人,剩余的药材摆放在吉祥号里卖,才一年,就已获利惊人。

  半年前,裴青分别在临近的江陵、洛邑、沛城和汾城开了四间分号,经营皮毛、铁器、糖、烟叶、茶叶、干果、粮油、棉布和杂货。

  商队的规模已增加到一百匹马骡,还加入许多武师,让马贼不敢轻举妄动,负责商队的杜立奉裴青之命,有时会在路上和小的商队谈合作,联供联销,这样利润更大。

  上个月开始,裴青下了道命令,他要造一个能储存粮到百万石的地窖,以供急需,不但能作为存粮库和屯货的仓库,还能当金银的保险柜。

  裴青说,吉祥号的名声愈来愈大,财富如果外露于世,不但会成为众矢之的,还会招来官府的勒索。

  只要建造一座庞大的地窖,把货物安稳地保住了,那么商号的牌子自然就不会倒,也可以保障商号一直经营下去。

  大家啊对他的看法都非常认同,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所以没道理啊,她胸口那隐隐不安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看着窗外,天快亮了,雨意渐缓。

  下了一夜的雨,院中积水盈尺,在这春寒时分,她原不该感觉热的,却莫名的出了一身汗。

  “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蓦地,她的贴身小丫鬟在房门外猛拍。

  她几乎是跳起来的,连绣花鞋也没穿就急着去开门,看见门外的小翠一脸慌张,她急问:“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

  小翠双眼通红,哭道:“辜二当家从酒楼回来的途中,被发狂的马给辗毙了!大当家要小姐赶快过去!”

  小翠是辜徒生三年前买来服侍吉祥的,她也一直感念辜徒生将她从人口贩子手中买来,免去她沦落风尘的命运。

  “你说什么?”吉祥一愣,心彷佛咚然一声,往地底沉去。

  她……一定是听错了。

  小翠抽噎道:“奴婢说……二当家死了,已经断气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见不着了……呜呜呜……呜呜呜……”

  吉祥看着小翠的泪眼,她恍惚了,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作梦还是清醒的。

  如果是清醒,她大哥活得好好的,她又怎么会从小翠口中听到他的死讯呢?

  但如果不是真的,她又为什么会浑身发冷?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正厅的,也不知道是谁替她披上外衣的,当第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掉下来,她的视线再也离不开躺在草席上的辜徒生。

  “大哥!”

  今天她大哥在商淮城远近驰名的醉仙楼招待从京城来的友人,也是过去一起创立马帮的好兄弟,本来是欢欢喜喜的出门,怎么会变成这样回来?

  刘诚哀恸的说道:“天雨,视线不好,二当家又执意不肯坐马车,一定要骑马,大约是酒醉吧,胡乱鞭马,看到的人说,马儿不知怎么发狂了,先把二当家甩下马,随即又狠狠的踩过……”

  吉祥闭了闭眼,心如刀割。

  她的大哥,她最敬爱敬重的好大哥啊,怎么会用这种方法离开他们呢?

  她跪在辜徒生的尸首前,满眼的泪,心痛难当。

  第8章(2)

  刘诚把一人带到她面前,“他是最后一个见到辜二当家的人,二当家临终前交代了他几句话要对祥姑娘说。”

  “是您把我大哥带回来的吗?”她含泪看着那人。“谢谢、谢谢……这份恩情我们吉祥号上上下下,永远感念,永不会忘。”

  “不敢当啊祥姑娘,请您千万不要说这种话。”那人也红了眼眶。“二当家平时待我们极好,常接济我们,小的原是要去码头上工的,没想到却看到了那该死的马把二当家甩出去,没能及时救他,小的真的快难受死了!”

  吉祥深吸了口气,勉强止住泪水。“您能把他送回来,就……很好了,真的谢谢您。”

  “这是小的该做,您别再道谢了。”那人说道:“二当家临终前,要小的传达一句话,他说,他的位置由祥姑娘来继承,要祥姑娘一定要帮大当家成立钱庄,说完便断气了。”

  听完辜徒生的遗言,吉祥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奔流而出。

  “大哥!大哥!大哥!”她抱着尸首心痛的喊着,泣不成声的喊着,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表达。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大哥的用心良苦,他知道她认为自己只是区区奴婢出身,配不上裴青,所以才会把属于他的那一份给了她,要她能够与裴青匹配。

  这份遗言,不仅说明了她大哥是多么爱护她,也说明了他是多么放心不下她啊!

  想到过去他对她的疼爱与呵护,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的心,真的好痛……

  “别哭了。”裴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按住她双肩的左手在颤抖,他沙哑地说:“辜大哥死得冤枉,那匹马已经被我亲手毙了给辜大哥抵命。”

  吉祥震颤了一下。

  他……杀了那匹疯马?

  这几年,他已经鲜少流露出他年少时动不动就出现的暴戾之气,事隔多年,此时又在他脸上看到。

  只是一头没有灵性的疯狂畜生啊,他却激动到手刃了它,他心中的悲愤可想而知。

  她知道,她义兄对他来说,是经营商道的启蒙恩师,是教他一身武艺的好师父,更是如同他的亲爹一样啊!

  她义兄的死,将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个大大的遗憾,永远不会填满,也永远不会过去。

  “我,一定会成立属于我们的钱庄,我一定会!”裴青含悲忍痛,信誓旦旦地说。

  *

  “吉祥钱庄”的金字大匾高挂堂中,钱庄门前一如往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钱庄里更是人头满满,前来兑银的、存银的、典当的、赎物的,出出进进,一片兴隆的繁荣景象。

  柜台上十几个伙计忙着接待客人,吉祥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素衣白裙,只有衣裳上绣着几朵荷花,脂粉未施,端丽秀雅。

  她坐镇钱庄,发上唯一的饰品仍是裴青买给她的那支银簪,她正低眉敛眼在拨着算盘、核对账册,计算这个月钱庄的利息收益。

  她对钱庄的工作驾轻就熟,当年,裴家钱庄吴大掌柜所要传授给裴文的私房秘诀,她不但全都记在心里,且今时今日全应用上了。

  时光悠悠,三年前,钱庄初成立,当日鞭炮震耳,鼓声如雷,一车车满载白银的银箱从大门鱼贯进入钱庄,商淮城的老百姓都睁大了眼睛在看,看看这新开幕的吉祥钱庄有多少底子,把银子存在这儿牢不牢靠?

  当人们一车车的数,数到第八十八车银箱时,看得瞠目结舌。

  八十八车耶,那是多少白银啊?

  吉祥钱庄一夕之间名声大震,平步青云。

  一年前,裴青捐了白银五万两让官府造桥铺路,此举把吉祥钱庄的名号推到极致。

  如今,已经三年过去,钱庄站稳了脚步,早已没有其他钱庄可以取代它的地位,吉祥经常想起她的义兄辜徒生。

  如果他还在世,可以跟他们分享这一切该多好。

  若没有他,就没有商队的成功,不会有商贸总号,也不会有今日的钱庄。

  她真的好想念她义兄啊,他看见了吧?可有在微笑?他们成立了钱庄,没有辜负他的临终之言……

  “你说什么?要存三文铜板?有这种存法?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吗?”有名伙计大声嚷嚷着。

  吉祥回过神来,凝目望去。

  “你们开钱庄,不就是让人存银的吗?为什么三文铜板不能存?”一个不服气的声音,出自一名穿着像乞丐般的老头口中,他衣衫褴褛,脸容满是污垢,看起来十分落魄。

  “是没规定,但你也太不象话了吧?”那个伙计鄙视地说:“三文铜板能买什么?这种存法我长这么大,可从未见过。”

  老头嚷道:“那你们到底是给存还是不给存?”

  伙计立刻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去去去,去别家吧,或许万利号会让你存这三文铜板,他们的规模小些,但我们吉祥钱庄啊,可是不由你这种人来胡乱捣乱……”

  吉祥怫然变色,她再也听不下去了,快步走过去。

  “给我住口!”她厉声斥责伙计,脸上犹如罩着一层寒霜,毫无笑意。

  伙计吞了口口水,指着那人告状,“禀报祥姑娘,这人是存心来捣乱的,只存三文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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