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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

  这是她第二次说类似的话,那晚误会曼曼是他女朋友时,她也这么说。

  他……是不是一个很差劲的男友?不说甜言蜜语,不够温柔宠她?

  「那么,我该怎么说?」她,想听什么?喜欢听什么?

  「嗯……」她沈吟了会儿。「最基本的一句我爱你虽然老套,但绝对不能少,还有『虽然我不说,但是你一直被放在心里最珍惜的那个位置。该怎么宠一个人,我做得或许不是很好,但我很努力在这么做,除了你,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值得我如此用心对待……』。」

  她思考得专注,唇畔泛起似有若无的浅笑,那是真心的微笑。

  这世上,如果真有个人,真心对她说这些话……那该有多好?

  他凝视她,一字一句,记在心中。

  「对喜欢的人,不要老是一板一眼的,有时候,陪她做一些无厘头的事,回答她一些很没营养的对白,玩几支仙女棒,排几个小时的队,就为了买个麦当劳儿童餐换娃娃给她,可能你觉得幼稚、缺乏经济效益,但是她会很开心,这样不值得吗?」

  「值得。」原来,她想要的,他都没做到。

  他的回应,永远是叫她乖一点,别胡闹……

  她专注于包装,一双巧手将礼物包饰得美美的,他趁这空档四处逛逛,看看她工作的环境。

  「你有没有看到她刚才的样子?恶心死了,跟每个男客人都这样装熟勾搭,真不知廉耻。」

  「对呀!难怪每个月业绩都没人赢得过她,靠脸蛋、耍做作,那些手段我们差她差远了。」

  「……」

  靠近转角处,轻细的对话声浪传入他耳中。

  他太清楚话题中的主角是谁。

  那个女孩,从他认识时,就不曾有过好名声。

  她很美,但是绝美的外貌为她带来的,不是特权,而是四面八方涌来的曲解。

  她的表现若好,必是靠美色。

  她交了男朋友,准是耍手段勾搭而来。

  她的对象若正好有点身家,就成了拜金女。

  即使什么也没做,加诸在她身上的屈辱从来不曾少过。

  没有人想过,她真诚不浮夸、设身处地考量顾客需求的贴心,才是她业绩永居榜首的原因。

  她总在承受不属于她的污名,却还能笑笑地面对每一个人,他真的不晓得,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至少,他此刻就非常难容忍。

  「咳!」他清了清喉咙,适时发出一点声音。「请问——有镜子吗?」

  「啊,有有有,您是要镜台还是——」

  「我想,你们非常需要。与其在别人的身上努力找寻缺点,不如在自己身上努力开发优点,微笑、自省,会远比道人是非美丽很多。」

  没多研究那两张僵愣住的脸庞,他转身回到柜台,与张宛心打声招呼后,接过包装妥当的纸袋,转身走出店门。

  他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满肚子郁闷发泄出来了,沈重的心情却没有好转。

  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是不熟悉的事物,却极容易被人群影响,随流言起舞,这世上,千千万万张嘴,如何杜悠悠众口?

  他仰头看向灰灰暗暗的天空,雨丝细细飘落。

  「靖轩。」身后,递来一把伞。「撑着,别淋雨。」

  是她温柔的嗓音。

  她,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悠婉清柔的,那么美好,为什么,总是没人看见?

  「刚刚,谢谢你。」她听见了。

  徐靖轩垂眸。「真讽刺,懂得说别人,自己和那些人又有什么两样?」

  与其说不爽,他其实气的是自己。他曾经也是那群自以为是的人之一。

  「不,你不是。」她知道他不同,否则,当初她不会爱上他。

  他仰眸,叹了口气,低低吐实——

  「其实,一开始我也很不欣赏你,你知道吗?」

  第2章(1)

  最初,徐靖轩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相当的差。

  他们相识于大一,她一入学便吸引多数男性的目光,竞相追求,并且稳坐校花宝座。

  她很美,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不会反驳这一点,他甚至可以说,她是他十九年岁月中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对她没有一丁点好感。

  新生训练时她就缺席,他被公推出来当班代,刚开学有许多新生资料要填,她常常找不到人,缴交时永远缺『张宛心』这个名字,让他非常头大。

  她上课很随兴,似乎心情好便上两堂,心情不好,下一堂课立刻不见人影也是常有的事。

  他并不欣赏她漫不经心的生活哲学,如果对课业那么无所谓,何必花这冤枉钱?公立学校的学费也是钱啊。

  有同学怀疑她的学籍是靠关系弄来的,私底下议论的小道八卦也不少,他多少听了一点,没参与讨论过。对于不熟悉的事情,他不予置评。

  原本,与她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只是有时候缴交资料什么的,免不了会有所接触。

  「张宛心,你资料没填完整。」他指了指亲属栏。

  那么基本的栏位都会漏填,果然有够散漫。

  她盯着他指的栏位,安静了数秒,才拿起原子笔慢吞吞地写下『杜明渊』三个字。

  她父亲是杜明渊?

  那个在商场名号响当当的铁腕硬汉,多数人都不陌生。如果她父亲是杜明渊,那他一点都不意外她上课看心情的态度了。一纸文凭对出身豪门的千金大小姐确实没太大作用。

  除此之外,她很爱坐在他旁边,问东问西借笔记,这些他都可以忍受,但连大考小考都骚扰他才令人受不了,对她明显的反感,就是由此而来。

  她要真那么不在乎,那就继续混,何必一边摆烂一边借笔记?问什么重要讯息?

  不爽归不爽,她开了口,他还是会借,小考讯息、该交的报告日期还是会主动告知,他没那么坏心眼。

  「你很讨厌我吧?」归还上一堂课的笔记,她突然问出这一句。

  既然她自己主动提起,他也就不客气了。

  「请问——你为什么老是找我,不去问别人?」这句话他早就想问了,他不只一次自我反省,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她缠上他?

  「你是班代呀,不就是要服务人群吗?」她笑嘻嘻地回他。

  「……」所以算他倒楣就是了?

  见她收拾物品准备离去,他连忙张口喊住她。「喂,下一堂史地通论小考,你要不要考完再走?」

  她听见了,又一屁股坐回原位,捞出课本,很轻地低喃了一句:「因为你是好人啊……」

  他侧眸瞥了她一眼,某人正埋头死命苦背重点。

  现在才来临时抱佛脚,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上课钟响,讲师一踏进教室门,二话不说直接发考卷,一点挣扎空间都不留,简直和斩立决没两样。

  考卷一发下来,很好,无选择,无是非,无填充,十题问答定生死。

  这种靠实力的考法,有人恐怕要死得很难看了。

  一只橡皮擦抛到他桌面上,企图引起他的注意,他偏头,看见她可怜兮兮的表情。

  活该!谁理她。

  不理会她的骚扰,他迳自作答。

  今天小考的讯息是上周五上课时公布的,她有一节没一节地上,有时修的课不同,一直遇不到她,没能提早通知的问题并不是出在他身上,况且他又不是她的谁,没义务要提醒她,他真的没必要为此戚到良心不安,可是……

  这讲师一开学就说了,期中不考试,以小考成绩论,期末交报告,平时成绩靠出席率。她出席率不行,小考一塌糊涂,期末报告再强也过不了关。

  他瞄了眼她惨不忍睹的作答情况,脑中一直回绕她那句:你是好人……

  啧,他一点都不想当什么好人!

  懊恼地瞪她一眼,将橡皮擦丢回去,她小小吓了一跳,朝他望过来。

  趁老师没留意,他将试卷往她的方向挪。

  快、一、点!

  她读出他的唇语,立刻埋头拚命抄。

  「刚刚……谢啦!」

  「不必。」他板着脸回应。

  帮她,不代表对她改观,他依然对她没好感。

  她低低轻笑,不以为意,撑着下巴眺看窗外白云悠悠,神态悠闲。

  她刚刚不是急着要走吗?不走了?

  怪人。

  他摇摇头,无法理解她大小姐的行事作风。

  刚刚考完试,教授提前公布期末报告主题,要同学以二至三人为一小组,分组交上报告,此刻教室内像小型菜市场,热烈讨论分组人选,唯她,不动如山。

  几个同学过来邀他,他语带保留。「再看看。」

  瞟了眼窗边纤影,她孤孤单单,不理人,也没人理她。

  成绩这种事情很现实,做报告时,都会找有实力的,如果连带点交情的朋友都没有就会很惨。而她,连课都上成那副德行了,找她摆明了只会占组员栏位,起不了实质贡献。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但看着她清寂的背影,一股恻隐之心冒出头,指尖敲了敲她桌面。「张宛心,要不要跟我一组?」

  她回眸,似乎有些许讶异,清澈明亮的眼眸直视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菱唇缓缓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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