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这伤口明明该要愈合了呀,大夫,这怎么回事?」项大同揪问着站在身侧号称是汴梁名医的人。
  「这……这……该做的治疗我都做了,常人来说伤势该已逐渐复元了才是,而且就算她伤势好得慢,也不至于恶化,现在这情况,我……我也不清楚怎么会这样?」连大夫都慌了。
  「你是大夫,可不是一句不清楚就能推诿的,还说你是名医,我瞧,你是庸医吧!」项大同气愤的伸出拳头想揍人。
  「住手,项哥,将人放下吧!」桂雨阗沉声开口阻止。
  「可是——」
  「让他走吧!」他严肃的再说一次。
  「可恶!」项大同这才不甘不愿的推开大夫。
  大夫踉跄的差点跌地,只得难堪的往一旁站去。
  「雨閺,要不咱们再找其他大夫瞧瞧,再拖下去我怕会出人命,且小米粒的手多重要,万一保不住,将来她再也创作不出作品,岂不教她生不如死!」
  桂雨閺眉心红艳艳,红到像要滴出血了,他起身,二话不说,往门外走去。
  「喂,雨閺,你要上哪去啊?」项大同跟着追了出去。
  他一路快步来到玉老头住的客房,敲着门。「玉先生,请你高抬贵手救人!」
  「五千两。」里头传出凉凉的讨钱声。
  「玉老头,你是钱精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么死要钱不救人,是要遭到天谴的。」项大同怒骂。
  「废话少说,老朽就是钱精,爱钱胜过修功德。」
  「你!没天良的人,我不如宰了你,让你到阴曹地府去,你要多少纸钱我烧给你,五千两小意思——啊,雨閺,你这是干什么……」项大同气得要冲进去修理人时,惊见一旁的桂雨閺竟腿一屈的跪下了。
  他惊愕的张大口。这小子从小心高气傲,就算在路边行乞,那神态也是带着贵气,讨钱的方法与人不同,并非低声下气,而是双眼直视人家,看得对方莫名其妙的掏钱出来;之后进入朱府为仆,凭藉着过人的脑袋,以及一身贵相,从来也无人敢看轻他,到今日他已贵为右侍郎,官位仅次于一部之首的尚书,像这样跪地求人之事,根本不曾做过,而他现今竟为了一颗小米粒,甘于屈膝求人。
  这小子还真是爱到无怨无悔了……项大同心中十分震撼。
  「玉先生,米儿不能失去手臂,请你救救她!」桂雨閺低声相求。
  门开了,玉老头探出头来,瞧了眼他跪地之姿。「她没了手臂关我什么事?」啪!门又被甩上了。
  「你——」项大同气不过想去踹开门。
  桂雨閺拉住了他。「项哥,别闹了,你先走吧!」他无比正色的说。
  「可是——」
  「求人的人还能大声吗?」他那英俊的脸庞已罩上冰霜。
  项大同的火气倏地降下,无话可说,只得不甘地垂首先离去。
  好友走后,桂雨閺依旧双膝跪地。「老先生,你若愿意相助,我就在外头,唤一声我就知晓了。」
  「你跪你的吧,老朽要午睡了,可没空管闲事。」
  他瞳眸骤然转冷,五指关节捏得全数泛白。「你睡吧,我等你睡醒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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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了,露冻了,天又亮了,晨雾清寒了,午后雨落了,晚风又来了,而他始终跪在一处,听着屋里时而传来打呼声,时而发出自娱娱人的哼歌声。
  而这一天一夜,玉老头都没踏出过这扇房门。
  「雨閺,别跪了,这人是铁石心肠,你跪到死他也不会出手救人。」项大同激愤的说。
  桂雨閺无动于哀,平静的脸上是安适的等待。
  「雨閺!」
  「别说了,去帮我顾着米儿,一有状况立即告诉我。」
  「事实上,小米粒她……」项大同吞吐起来。
  「她怎么了?更加恶化了吗?」他神情大变。
  「她……这个……好像是……她已陷入呓语下清当中,全身火烫……手臂越来越黑……没知觉……」
  项大同每讲一句,桂雨閺眉心的红点仿佛就暴跳一下,瞧得项大同心惊胆跳。他这红痕原先没有,怎么这几日突然冒出,这是什么征兆啊?
  「老先生,我愿意变卖所有家产,所得约有三千两,我全数交给你,只请求你帮忙。」桂雨閺朝着门扇沉声说。
  「走吧,你有听过人命可以打折的吗?还是我救人时也打个八折,让她会好也不完整?」玉老头刻薄地笑问。
  「臭老头!」项大同忍无可忍的又想发作了。
  「先生,我还有一样东西,这东西可超过我的全部身家,我愿意奉送给你!」
  桂雨閺扬声道。
  「雨閺,你该不会是要将……」项大同吃惊的赶紧望向他。
  「是什么东西?说来听听。」里头传出那么一点兴趣了。
  「一只唐朝开元年间的陶瓷马。」
  果然,项大同脸色发青。「雨閺,小米粒的伤就算及时治好,那马也决计来下及在时间内仿制出来,你一旦交出这匹马就枉费你这十多年的心机,你要做的事,是前功尽弃了。」
  前功尽弃!这句话深深打进桂雨閺的心坎,他铁青了脸,但没改变他的决定。
  「这是已经销声匿迹多年的三彩马,当初这匹马是唐玄宗命陶艺师十人日夜不休打造而成的,被当成圣物供奉在宗祠里,听说这匹马身上藏有着巨大的财富,暂且下论它身上是否藏有巨富,光论它年代溯及唐朝,又是玄宗的至宝,这东西就堪称价值连城了。」桂雨阗面下改色的说出这匹马的来历。
  「喔?」玉老头半闭的双眼陡然一亮,起身往门口走来。
  「如何?够付这诊金了吧?」
  「好,就这么说定,那马归我,小丫头的命我救回给你。」
  门开了,算这老头识货,成交!
  项大同一脸惨淡,没想到桂雨閺为了救人,情愿放弃经营了十几年的复仇计划。
  不过这也就算了,这会没了东西交出给周振侯,这小子根本完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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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头笑盈盈的出现在小米的房里,不疾不徐的走上前,看了一下她败死的气色。
  伸出手指挑开她的前襟,露出化脓腐败的伤口,他没皱眉,反而笑开了。「小伤,好处理得很。」要不是他们见识过他的神迹,一定会对这个自大的老人嗤之以鼻。
  「东西呢?」他转头向守在一旁的桂雨閺要「诊金」。
  「在这。」他连忙双手奉上一只精致的锦盒。
  玉老头捧过锦盒,瞧见项大同一脸的怒容。「我知道你说我趁火打劫,很是不齿,但是又如何?我可以不要这匹马,不过这丫头的命……随便你们了。」他笑得很讨打。
  项大同想开骂,瞧见桂雨閺警告的目光,咽下这口气,跺脚滚到旁边去了。
  玉老头得意一笑,打开锦盒,一匹光华耀眼的三彩马就躺在里头,他仅看一眼就确定这是真品。这小子没蠢得拿粗制滥造的东西来诓他!阖上盖子后道:「好了,我可以救人了。」
  桂雨閺立即露出感恩的笑痕。
  就见他收下锦盒后,懒懒散散的走到床边,伸出一指,瞄准了小米肩头上的一点红痕,用力压下去——
  「啊!」身旁的桂雨閺突然发出吼叫。
  项大同心惊的赶上前,见他抱着眉心痛得俊容扭曲,只差没软身打滚。
  他急忙扳开桂雨閺压着眉心的手,赫然惊见他眉心的那点红,已由红转黑,正由里头冒出黑血。
  「老头,你到底做了什么?他怎么会这样?」项大同直觉是老头搞的鬼,愤声质问。
  玉老头没有理他,继续朝小米肩上的红点施压,这一压,当场让桂雨閺痛彻心肺,双脚支撑不住的跪地。
  项大同发现有异,立即推开老人,不让他继续碰小米。
  玉老头的手一栘开,桂雨閺的剧痛立即停止,这等异状,让桂雨閺抚着眉心喘息大惊。「玉先生,这怎么回事?」
  他不高兴的撇了撇嘴。「你这小子的命与小丫头是相连的,你眉心上的红点越艳,小丫头的苦就越深,我治好了你的伤势,可那小丫头就得承受你原来的伤痛,所以伤势才会在你康复后她的反而急速恶化了。」
  「有这种事?」简直匪夷所思,桂雨閺惊愕得说不出话。
  「怎么,后悔了,不想我救人吗?」
  「你说我与米儿命运相通,这话说的是真的吗?」他忍不住问。
  「不信你可以去瞧瞧,方才那几下,床上的丫头是不是气色变好了许多。」
  桂雨閺半信半疑的走向床边,瞧见小米原本青黑的脸庞有了血色。
  「如何?老朽没骗人吧?」
  不只他惊讶,就连项大同也瞠目结舌得说不出话来。
  「我明白了,请玉先生继续治疗米儿。」桂雨閺道。
  「慢着,老头,有些事还是事先说清楚,待会你再压米儿的肩头时,雨閺是不是还得忍受剧痛?」项大同紧张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