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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不想去管你家主子的那些烂事,只让我来问你一句,你主子吴三桂究竟准备好了没有?”阿太不想浪费时间,直切主题。

  “这……”汉人为难起来。

  阿太冷冷一笑,这老奸巨猾的吴三桂果然如王爷所料。

  “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吧,你家主子如果为我们打开进入中原的大门,保我们皇上坐定江山,便是开国的功臣,王爷嘱咐过我,只要你主子提得出,我们都会答应。”

  如今顺利入关才是最要紧的事,许了他吴三桂又如何?谁做皇帝谁就最大,到时再让他吐出来也不迟。

  阿太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狡猾,此时早已心花怒放的汉人却没有发现他眼中暗藏的玄机。

  在冗长的交涉过程中,阿太不时看向锦屏,神情中的恭敬让汉人略微感到奇怪。

  他想可能是没见过价比黄金贵的织锦吧,这东西在江南处处可见,他们蛮族自然很稀罕。

  汉人眼中的轻视全被隐在暗处的一双眼睛看去,薄薄的唇角挑起讥诮的笑意,冰冷的眼底却未见一丝温暖。

  把汉人送出船后,阿太返回船舱。

  “王爷!”阿太单膝及地,恭敬地跪在锦屏前。

  “起来吧。”界堪从锦屏后走出来,高大壮硕的身躯立即使原本就不甚宽敞的船舱显得更加拥挤。

  “把窗子打开透透气。”

  阿太立即起身去开窗,和煦的春风涌了进来。

  界堪品着香茗,双眼看向窗外的风景。

  人潮如织,水色江南,与大漠狼烟、辽阔草原的景色是如此相异,他眯起眼眸看向人声鼎沸的城镇。

  想要大军入关,势在必行,不走山海关,就要绕好大一个圈子,这样财力兵力吃紧不说,时间上也赶不及。

  想要用最少的损失换来最大的成功,关键就在吴三桂,他借口自己的爱妾被夺,主动向他们示好,朝中有人说他是痴情种,有人说他是个只知道绕着女人裙脚转的窝囊废,但在他看来全不对。

  这个人老奸巨猾,恐怕野心之大,全天下再难找出第二个。

  陈圆圆算什么?只不过是他拿来做借口的替死鬼罢了!

  界堪闭着双眼思索着,听着窗外吵嚷热闹的人声。第一次呼吸到江南水乡略带潮湿的气息,他竟舒服得想睡了。

  忽然一阵大风吹起窗纱。

  “王爷?”阿太小声地探问。

  界堪没有反应。

  “王爷,是否可以返程了?”阿太凑近界堪耳边小声道。

  “嗯。”淡淡应了声,界堪微微睁开眼。

  微风不停吹拂着窗纱,江南水乡的美丽走进了他的眼中。

  岸边传来一群孩童的嬉闹声,他的目光扫过,一个娇俏柔美的身影蓦地攫住他的视线,未及细看,小船已渐渐驶离。

  刹那间,他觉得,他似乎错过了什么。

  第1章(1)

  江南烟雨迷蒙,湖镇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今日终于在微薄的晨曦中有渐渐止住的趋势。

  罗敷一早便起身,偷偷抱走堆在染坊里已经染好的花布,准备去河边浆洗。

  “我就知道。”罗大娘早料到女儿会偷偷早起抢活干,一大早就起来逮人。

  “吓!”罗敷轻拍胸口,“娘,你吓死我了!”

  “吓死总比累死好!”

  说到这,罗大娘就一肚子心酸,罗敷的爹去得早,丢下她们孤儿寡母,靠着一间小小染坊过活。

  她这个娘亲没有什么本事,能把染坊维持到现在已经该偷笑了,因此母女俩的日子算不上太好过,直到罗敷长到十三、四岁,跟着人家去学养蚕,不过一两年,她便成了养蚕的能手,之后家里的日子才渐渐好转一些,可是罗敷却因此瘦了不少。

  女儿的窝心孝顺,在罗大娘看来是既开心又心酸,开心的是女儿懂事,心酸的还是女儿的懂事。

  “娘,你怎么起这么早?”罗敷把待浆洗的布悄悄藏在背后。

  “藏什么藏?你以为你娘是瞎子吗?你一天不抢活干就睡不着觉是不是?”罗大娘心疼女儿,嘴巴却很凶。

  “没有,我习惯早起了嘛,又没什么事情做,所以……”

  看着娘亲为了染坊日日忙至深夜,觉都睡不好,她看了好心痛,可是娘又不许她插手染坊的事,她只能偷偷的做。

  “没事就躺在床上休息,马上又到养蚕的季节了,到时候你又要忙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不趁现在好好休养?”罗大娘就要推女儿进屋。

  “娘,我都起来了,躺回去也睡不着嘛,就这一次,行不行?最后一次?”罗敷摇着娘亲的手臂撒娇,她知道娘最受不住她撒娇。

  “不行!”这一次罗大娘倒是很坚持。

  罗敷低着小脸半天不说话,豆大的泪珠一滴、两滴坠落到地上,片刻工夫,地上便形成一小滩水濡。

  别又来了!罗大娘头痛地拍额。

  女儿委屈的泪滴得她心好痛啊,活像剜了她心头的一块肉。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让你洗,让你洗还不行吗?”投降,她投降了。

  “谢谢娘,但是女儿还有话说。”罗敷吸吸鼻子,湿润的水眸略带乞求。

  “知道,娘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不就是再多顾个壮丁嘛,别说了,别说了,娘都知道,再过一段时间,好不好?”

  “娘,陈叔不是不好,只是他年纪大了,又常常因为醉酒误事,他以前是很照顾我们,辞掉他当然不好,可是一个人得做两个人的活,那么辛苦,女儿看着心痛。”

  她知道娘亲省吃俭用都是为了她,为了能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娘自个儿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染坊里连个长工都舍不得雇。

  “娘!”罗敷摇着娘亲的手臂,湿漉漉的双眼又有滚泪的迹象。

  “哎呀,你这个丫头,烦死你娘了,你去干你的事情,我今天就去找人代写征人的条子。”

  罗大娘再也受不了对着女儿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她推推罗敷,催促她赶快走。

  罗敷这才满意地收住泪,抱着花布走向后院。

  好冷!

  身体像是没根的浮萍,在水中沉沉浮浮。

  脑后灼人的剧痛让他无法集中思绪,意识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空白。

  但他知道,他不能死!

  他开始努力地活动自己僵硬的手臂,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摸索着四周,手抓到一块厚实的木板,他便紧紧抱住,好几次他几乎要失去意识,甜暖的黑暗在向他招手。

  他努力甩头,想保持清醒,却拉扯到身后的伤口,剧痛袭来,痛到无法呼吸,手更加用力握紧木板,碎裂的木屑几乎刺穿了他的手掌。

  即使这样,黑暗最终战胜意志,在甜暖的血腥味中,他慢慢失去意识。

  在黑暗来临之前,过去的回忆一幕幕在脑海中上演,一大段空白后,在春风和煦的江南水乡,小木窗里惊鸿一瞥的美丽身影,掩映在丝丝垂柳后面。

  他的记忆,终止于此。

  江南水乡,多是水阁人家。

  家家户户依着河流在两岸建造房子,因此有的人家会在后院搭建几阶石阶,引向河水,便于用水洗濯。

  罗敷家也是如此。

  轻声地哼着小曲,罗敷愉快地蹲在河边濯洗着花布。

  雾蒙蒙的河景煞是美丽,太阳淡淡的金色光辉染红了薄雾,天色还很早,小镇静悄悄的,天地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心旷神怡的愉快让她笑眯了眼睛。

  “咚!”

  奇怪的声响顿时让罗敷警戒起来,她快速站起身,四处察看。

  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听错了,别自己吓自己。

  罗敷拍拍胸口,重新蹲下身拿起浆洗到一半的花布,随即一怔。

  天!

  她惊瞪着手中的花布,凡是有大片白花的地方,此时竟都被染上了一层血红,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罗敷这才发现,原本清可见底的河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一大片血水,并且那血晕还在不停的扩大。

  她瞪着被血染红的裙脚,一时竟呆了。

  “啊!”

  罗敷惊喊,她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可怕的惊吓!

  蓦地,一个男人破水而出,带起的大量水花溅湿了她雪白的长裙,坚实的巨掌准确无误地扣住她纤细的手腕,他半眯着眸,散发遮住了半边脸孔,他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

  像是来自地狱的浴血狂魔!

  他瞪了她半晌,罗敷也傻傻地回瞪他。

  “你……”

  界堪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他用力的把她拉近。

  “你……的名字……”他的嗓音沙哑碎裂。

  罗敷在惊吓过后,反射性的拿起身后捶洗花布用的木槌,“咚”的一声敲在他的脑袋上。

  “你……”

  界堪的脸上有片刻的惊愕,握住她纤细手腕的大手一紧。

  罗敷吓坏了,以为一下不够,她惊慌失措的扬起手中的木槌,再补上一记。

  “咚!”

  界堪微眯的双眼蓦地瞠大,使得她可以看清他双眼的颜色,竟是如此美丽的琥珀色。

  那双美丽的眼睛像是兜头洒下的天罗地网,罗敷开始觉得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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