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忘过好不好?”
她严正抗议。“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陪在我身边的那三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从你走后,这地方闷得像牢笼一样,一点温暖也没有。暧,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工作吗?”
乃雏话题转得快,恨不得十分钟就把自己的近况全部报告完毕。
他答:“My Favorite Garden……”
“你知道?”她吓了一跳。
他给她名片。
“冠达科技开发部经理——”
她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天呐!她哇哇叫。“柳明之原来你就是‘长腿哥哥’?!”
“什么?”
“唉呦……”
她摇摇手,这事说来话长,所以先跳过。“原来你一直知道我在哪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常常在那里出出入入,却一直没跟我说话?”
她有种不知该抱住他还是掐死他的微妙情绪。他露出一个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我懂了。”
她记起他的习惯性动作,每次他心里想着什么不好的事,他就会别开头不敢看她眼睛。“你怕我忘记你了,对不对?”
她说对了,他表情尴尬。“唉呦……”
她冲着他大嚷……“你也烦恼一些别的好不好?就算我真的忘了你,你也可以提醒我啊!”他没办法。毕竟她是他认定这辈子最重要的宝贝,他最喜欢、重视的人。他太敏感,敏感到承受不了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从前。
“别扭、想太多、被动、不信任我!”她连骂了一串。
他没办法回嘴,她骂得都对,但最底下原因,是他害怕期待。
有了期待就会产生失落,就像他爸妈的死。他们俩是为了帮他准备生日礼物,才会把他寄在阿姨家,没想到才分开两个小时,他就再没看见过他们了。
“我现在知道我的考虑很多余,但我就是改不了想太多的习惯……”
他生命中已充满太多失落造成的空虚,所以只能拿消极被动来保护自己。
“好了好了,旧帐先推到旁边。”
她就这点豁达教他心折。她双手一拍他的肩。“现在有更要紧的事,你这一趟来我们家,是为了当我管家吗?”
“对。”
“万岁!”
她展臂抱住他,冲着这句话,他先前几年的无消无息都可以被原谅了。“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对我那么残忍,我一听到我得再找一位管家,我就头痛。我已经太久太久没被人伺候,而且我确定我爷爷是为了监视我,才找管家给我。”
被她突然抱住,柳明之耳根一阵烫热。他向来喜欢她坦率不保留的热情反应,但同时,她的动作也让他心脏不太安宁……心窝咚咚咚狂跃,仿佛要从胸口突穿了般。
但他不在意,能这样近距离看着她,听她说话,闻她身上的香气,感觉她身上的暖度,一切都让他幸福到快晕过去。
“等一下。”她突然想到。“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化明为暗。”
他喘口气。“我已经跟冠达的董事讨论过,他同意让我利用电子邮件处理公事,薪水照领。”
“哇,你老板对你这么好?”
他没告诉她,享受如此福利并非毫无代价,董事要他在一年内交出两套可运作的设计程式,来弥补公司因他没法出席会议所造成的损失。但只要能待在乃雏身边,不管要他答应什么都没问题,何况区区两套程式,他当然一口应允。
“现在呢?就这样冲进去说我要选你当管家?”
这样就太浪费了。“我有个点子。”
他招手要她附耳过来。
他打算在乃雏她爷爷面前合演一出戏,戏名叫:引君入瓮。他要乃雏假装讨厌他,抵死不同意让他当管家……而他呢,也会适时传递一些讯息让老太爷知道.他忠心的对象只有老太爷一人。
只是他这个法子有两个潜在变因,一是方伯,一是他阿姨,这两个人很清楚他多希望陪在乃雏身边。不过短期应该还可以瞒混过去。方伯是园丁,不会主动靠近主屋;他阿姨则是谨守管家戒律,纵使感觉不对,也会忍到私下再问。
乃雏眼睛一亮。“对对对,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跟我爷爷条件交换——太好了,我一直想不出点子让洪恰再回姊姊身边,都快烦死了……”
他点头。“要交换什么条件都行,总之要做得自然,万一露出马脚,就没第二次机会。”
她一拍胸脯。“安啦,这点演技我还有。”
三分钟后,柳明之像拎小鸡似的,将乃雏带进主屋大厅。见两人进来,严女士眼神惊讶,这是怎么回事?“放开我……”
乃雏挣扎不休。
“不行。”
柳明之回应,然后欠身打招呼。“老太爷。”
“你是谁?”
应庆祥皱眉问道。
“我先自我介绍,我叫柳明之。”
严女士接话。“他就是我刚才说的第十三个应徵者,明之,还不快点放开二小姐。”
应庆祥完全不给乃雏面子地说:“不,继续抓着她,以防她又逃跑——你在哪遇到她?”“不能算是遇。”
柳明之将两人在车库对上眼的事说出来,还加油添醋,掺进猫抓老鼠的情节。“二小姐脚程快,我费了番功夫才抓到她。”
柳明之说得生动,旁边人几乎可以想像两人对峙的场面,好几个应徵者低头暗笑。
应庆祥手杖重重一敲。“刚才笑的人通通出去。”
不一会儿,就淘汰去了七名竞争者。
应庆祥望向乃雏,命令道:“选一个。”
“我说过我不需要管家。”
“你说什么?”
应庆祥手杖又敲。
“老太爷先别生气,我想二小姐大概是隔太久认不出来。”
严女士转向乃雏。二小姐,您身后就是您早上问我的……六哥哥啊!”
“我知道,他说了,但我不要他。”
乃雏装得很像,嫌恶地甩开柳明之箝制。
“放开啦!我本来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挺我宠我,想不到,他变了。”
怎么会这样?严女士一脸错愕。
乃雏的反应倒是挑起应庆祥的兴趣。“你说他之前曾到我们家工作?”
严女士答:“是,二小姐七岁到十岁,就是他服侍的。”
“把他的档案拿来。”
曲真呈上,应庆祥看了之后,突然一瞟柳明之。“你之前在冠达工作?”
“是。”
柳明之躬身回答。
“月薪多少?”
“十八到二十万不等。”
应庆祥挑眉。“你放着这么优渥的薪水不拿,来待我们家?”
“不瞒老太爷,进集应工作,一直是我的希望。四年前我曾向集应投过履历,可惜失之交臂,复试的时候被刷了不来。”
柳明之没说谎。当时他趁潮流正夯卖掉他与学长合开的电脑公司,打算进入集应,心怀可能会在公司巧遇乃雏的渺小冀望。
但没想到,当时的主试官竟然没选择他。
“你把我当跳板?”
乃雏瞠直双眼。
柳明之垂头。“我只是想略尽棉薄之力。”
“休想,杀了我也不可能让你跟着我。”
应庆祥反覆看着履历,又跟曲真咬耳朵问了些话。
曲真证实,冠达的开发部业界知名,这人绝对是人才。
“我倒觉得不错。”
应庆祥心头算盘拨得滴答响。依理乃雏的管家应该选择同性才对,但考量她桀骛的个性,男管家比较治得了她。
看来刚才柳明之拎乃雏进家门一幕,应庆祥印象十分深刻。
应庆祥并不讨厌有野心的人,这样才好逮住把柄、加以控制。他望向柳明之。
“如果我用你,你可以担保在她婚礼举行之前把她看得好好,不出任何纰漏?”
“我尽力。”
“我不要。”
乃雏抗拒。
“没你说话的分。”
应庆祥手杖一敲。“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做到我刚才说的那两点,我会帮你在集应保留一个同等级的位子。”
“谢谢老太爷。”
“我不接受。”
乃雏继续反对。“我干么要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在我身边?”
应庆祥耐性已到临界点。“没你拒绝的余地,这个家我说了算。”
“好啊,你找他来,但我不会使唤他,不会理他,更不会让他靠近我一步。”
“你!”
盛怒中,应庆祥抬手,眼看手杖又要挥下,在场人全屏住了气。
“老太爷……”
曲真低唤。
应庆祥回过神来,家丑不能外传,他得帮应家人留点面子。
“条件开出来,要怎样你才肯乖乖听话?”
他咬牙切齿瞪着傲然不屈的乃雏。“我要继续到庭园公司工作。”
“不可能。”
她也知道不可能,这么说是为了让爷爷认可她接不来的要求。这是一种讨价还价的谈判技巧,身为应家人,她不得不学会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乃雏故作烦躁地皱眉道:“好吧,你至少要让洪恰回来照顾姊姊。”
“可以。”
对应庆祥来说,第二个要求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Yes!大哥哥是神,他太厉害了!乃雏差点控制不住喊出来。
应庆祥浑然不觉中了计,还以为找来了个忠心耿耿的看守人。他看着柳明之说:“给你一个晚上时间收拾行李,明天七点准时过来,曲真会给你一张工作清单,你就一样一样拎着她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