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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想的,但愿不要异想天开的好。”

  她放下笔,起身走到窗前,漫不经心地眺望着庭院景色。

  “皇上还是个孩子,老爷和夫人总不至于想送姑娘入宫为妃吧?”

  素月收拾着笔墨,笑说。

  希望如此。燕长乐在心中叹道。

  “素月,替我把龙笛拿过来。”

  “姑娘又有烦心的事了?”

  素月服侍燕长乐多年,知道她心情郁烦时就会吹笛排解烦闷。

  “我想,每个女子长到婚配之龄,人人都是一样心烦的吧?”

  似乎要等到婚姻大事真正定下以后,才能尘埃落定。

  “姑娘放开怀些,烦心事不去想就不心烦了。”

  素月取下挂在墙上的龙笛,捧到她面前。

  燕长乐淡淡苦笑,她倒希望自己能像素月这般想得开就好了,偏偏自己敏感心细,一点小事就能影响心绪,幸亏她总能藉由笛音排遣烦忧,不至于让自己过度陷溺在多愁善感中。

  接过龙笛,她缓缓走进庭院,此时已是初秋季节,几乎已经闻不到扑鼻的花香,只有淡淡的干草气味飘散在风中。

  燕长乐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下,手持龙笛贴于唇边,清亮优美的笛音徐徐滑出,在风中与四周的花草缠绕同化,她心中的烦闷也随着笛声融化在风中。

  贝仲嚣的轿马车从国舅府大门前离开。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斜斜照射进来,在贝仲嚣气质清冷孤绝的脸庞上映出黄金般的光泽。

  轿马车的车轮在初秋的石板地上缓缓滚过去,辗碎了几片枯叶。

  贝仲嚣一径陷入深思。

  他早该知道当今皇太后的亲弟弟、咸宁皇帝元狩的亲舅舅索合得请他吃这顿饭没有好事,只是没想到,索合得竟然会向他暗示可以立自己十岁的女儿索玉霞为后,盼望得到他的支持。

  立后?!他不禁冷笑。

  元狩才不过是个不满十三岁的孩子,皇太后索氏一门为了巩固权势,竟然迫不及待就要先立下皇后!

  在半年之前,他和索合得连手翦除意图谋反的寿亲王楚澄,剥夺楚澄的封爵采邑,主要目的是为了保住元狩的帝位,可不是为了替索氏一门铺一条飞黄腾达的快捷方式。

  何况,元狩的生母皇太后这几个月来处处干政,权力欲已然藏不住,倘若索氏一门再出一个皇后,那么政权将独揽在索氏一门手里,年纪尚幼的元狩也毫无疑问会成为傀儡皇帝,这对元狩将来的亲政之路会有极大的危害。

  无论如何,他都绝不能让索氏一门权势过大,大到威胁元狩的帝位。

  但是,万一皇太后一意孤行,他该如何阻挠?

  他陷入苦思冥想中。

  轿马车行进间,一阵悦耳清心的笛声飘飘悠悠地荡过来,贝仲嚣从冥思中回过神,顺着乐音的方向望去,乐音是从一栋宅邸中传出,看着高墙飞瓦,他猜测宅邸的主人身分应该非富即贵。

  “明林!”

  贝仲嚣轻喊,马车随即停下。

  “太傅有何吩咐?”明林快步走向贝仲嚣。

  这半年来,与寿亲王楚澄共谋的皇族一律废为庶人,主谋寿亲王则全家灭门,朝廷风声鹤唳,吹着肃杀的寒风,而沉着冷静的明林在此时成为了贝仲嚣最大的帮手。

  “这是谁的宅邸?”他问明林。

  明林回头打量一眼,便低声回禀。

  “回太傅的话,高墙内是中书令燕守青大人的宅邸。”

  明林在先帝跟前当了几年密探,朝中大臣没有秘密能瞒得过他的视线。

  “是燕守青的家?”贝仲嚣微怔,再看了眼那片红色高墙。“燕守青在先帝朝时是身居高位的红人,在先帝驾崩之后,身处在风声鹤唳的险境中却能小心谨慎,谁都不靠拢,谁也都不得罪,谨守本分不踰矩。明林,依你看,燕守青究竟是过分保守怯懦,还是老谋深算?”

  “太傅,小人拙见,燕大人对先帝爷是忠心耿耿的,对当今皇上也极为忠诚,不过似乎对索国舅的跋扈极为不满。”明林低声说。

  贝仲嚣回想起这半年以来,与索合得连手挡下寿亲王楚澄与一干皇族亲王酝酿的谋反行动。

  当索合得想乘胜追击,意欲全力扫荡楚姓皇族时,他尽全力阻止了索合得策划的血腥杀戮,当时朝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亦出声附和他,使他不致孤掌难鸣,燕守青就是其一。

  索氏一门急欲立后的心计已暴露无遗,看来,这回仍得藉助燕守青之力了。

  满溢情感的笛声幽幽荡荡,宛如仙乐。吹笛者不知何人?贝仲嚣相当惊异在燕守青府中竟有这等吹笛高手。

  “明林,你去求见燕大人,就说贝仲嚣登门拜访。”

  眼下刚好有机会让他试探一下燕守青的立场,他必须弄清楚他会是一颗挡路的绊脚石,还是肯扶助元狩的盟友?

  “是。”明林领命而去。

  不请自来的贝仲嚣,把燕守青吓得手足失措,慌忙命奴仆置备精致茶点,一面热络地招呼这位“贵客”。

  “突然造访,燕大人莫怪我行事鲁莽。”贝仲嚣神态自然地落坐。

  燕守青见贝仲嚣话说得客气,连忙摇手说道:“不、不,贝太傅可别这么说,贝太傅来访,蓬荜生辉呀!”

  两人热络地寒暄,彼此恭维了几句。

  “贝太傅怎会在此时出宫?”燕守青终于沈不住气地问道。

  据他所知,每日早朝后,贝仲嚣仍要教授皇上读书,陪着皇上审阅奏折,教皇上如何草拟谕旨,忙到连家都没有时间回,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来访,他不免心中生疑。

  贝仲嚣含笑道:“燕大人,实不相瞒,方才我刚从索国舅府里离开,途中经过燕大人府邸,听见惊艳万分的笛音,如闻天籁,询问之下,得知是燕大人府邸,便不客气地登门拜访了。”

  “笛音?”燕守青顿了顿,耳际仍听见美妙清亮的笛音在空中回旋缠绕,这笛音是他平日听惯了的,没想到将贝仲嚣吸引来的竟然是爱女的笛音,他不禁哈哈笑了两声。“贝太傅,那是小女闲暇时吹着玩的,不登大雅之堂,没想到竟能得到贝太傅青睐。”

  “喔,是令嫒?”贝仲嚣好奇地挑眉,心中微动。“令千金笛音曼妙,似多情又似无情,教人闻之欲醉。”

  “想不到贝太傅也通晓音律,待我将小女唤出,好好为太傅吹奏一曲。”

  说罢,转头便要吩咐奴婢。

  “这不妥,燕大人。”贝仲嚣忙阻止。“若这么做,对令千金太过唐突了。我希望不打扰她,就在这儿倾耳静听便好。”

  笛音虽美妙,也只是贝仲嚣进燕府的一个借口而已。

  如今元狩势孤力单,强敌环伺,他想确定燕守青是否为元狩可以信任并能借力扶持的忠臣。

  燕守青心中忐忑,虽然在朝堂上,日日早朝都能看到贝仲嚣坐在咸宁帝元狩身侧,但朝政议毕后从未曾与他有过交集,只知道他是元狩一刻都不肯离的太傅,名义上虽然是教授皇上读书的太傅,实质上地位却相当于摄政王。

  据说皇太后和国舅一开始是极力反对的,但皇上大肆吵闹,甚至以不当皇帝要挟,非要封他为摄政王不可,皇太后自然不会让皇上如此胡乱,只得勉强同意让贝仲嚣陪着皇上处理朝政。

  贝仲嚣闭眸倾听笛音,彷佛听得如痴如醉,而燕守青则仔细打量着他。

  年仅二十八岁的贝仲嚣既不是皇室亲贵,又不是有功于朝廷的文臣武将,却能靠着咸宁帝元狩的宠信而以帝师身分权倾朝野,放眼当今,实在无人及得上他了。

  适才听他提及索国舅,燕守青想探问他和索国舅谈了些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第1章(2)

  笛音突然收势,一曲未完,贝仲嚣睁眼,淡淡出神。

  “这孩子总是如此,不想吹了就丢开来,可有时心血来潮了就吹个没完,吵得老臣都不能午觉。”燕守青笑道。

  这样家常的对话,逗得贝仲嚣轻笑出声。

  “令千金性情必然爽朗直率。”

  “贝太傅从笛音就能听出来吗?老臣不懂歌舞音律,人人总叹我的女儿笛音曼妙,我却半分也没有感觉。说到小女,都芳龄十八了,至今仍未有婚配对象,真真令我头疼。”燕守青耿直地笑道。

  “令千金的婚事令燕大人如此头疼,足见大人爱女之心深切,不愿随意替爱女找婚配对象。”

  “正是如此。”燕守青点头苦笑道:“为人父母者总认为这世上无人可以配得上自己的儿女。”

  “这倒是。”贝仲嚣微微一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爹娘。“我爹娘也是千挑万选才帮我择了一门妻室,没想到娶妻不到一年,新婚妻子就病亡了。”

  燕守青怔了怔,贝仲嚣的年纪,娶妻生子实属正常,但是没想到他的妻子竟然年纪轻轻就已亡故了。

  “那么,贝太傅可有再娶?”

  以贝仲嚣如今显赫的地位,娶个三妻四妾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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