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美人遇到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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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错愕,仿佛突然间从美梦中惊醒,波涛汹涌般的激情缓缓平息了下来。

  “姹月……”他看着她惊慌失措地抓扯衣物遮掩自己,哭着从他身边逃离。“姹月……”他不习惯这样的她,更不习惯她把他当成陌生人的反应,但是她的眼神清楚告诉他,她是初次看见他,她的身体也明白告诉他,她是初次与他结合。

  “你为何要杀我夫君,为何要害我……”当姚堂英看见自己疑似身在洞穴内时,绝望地痛哭了起来。

  “我是零厉,你不记得了吗?除了我,谁都不能拥有你!”他毫不遮掩自己赤裸的身躯,因为在姹月面前他无须遮掩。

  姚堂英是姹月的转世,她托生在士大夫之家,当然早已不记得零厉是谁了,对如今的她而言,零厉只是玷污她清白身的陌生男子,诡异可怕得令她崩溃,何况她自小就有指腹为婚的夫君,所受的教养也让她深知女子的贞节比什么都重要,如今清白之身被陌生男子玷污,她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姹月,你一定可以想起我的。”零厉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她。

  姚堂英惊惧地把身子死命往后缩,骇然地看着他,她这一生见过的人并不多,除了家人、婢女、长工,就是她的夫君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像他这样的男人,一头凌乱的发不羁地披散在背后,发色有黑、有橘褐色,连他眼瞳的颜色都异于常人,那是一种很深的灿金色,瞳眸中间是翠绿的,阴森晶透,闪耀着犀利的光芒,看起来并不像人的眼睛,而他随意盘坐着的身躯异常高大魁梧,厚实的肩背和胸膛威猛、有力、强悍,像蓄满了爆发力。

  “姹月,别怕,我是零厉,你会想起来的,对吗?”他放柔嗓音,安抚吓坏了的姚堂英,突然间,他的胸口掠过一阵熟悉的闷痛,他屏住呼息,知道天要亮了,他就要回复虎身了。

  姚堂英看见他前额上忽然浮现了几道黑色斑纹,隐约像个“王”字,而黑色斑纹旁渐渐生出橘褐色的毛发,她惊骇地瞠大双眼。

  “你……你不是人!”她眼中溢满了恐惧。

  “你知道我不是。”他不喜欢姹月把他忘得如此彻底。

  姚堂英突然失控尖叫,她挣扎地爬起来,脚步不稳地狂奔出洞穴。

  零厉见状,倏地弹起身追出去。

  东方已出现了浅紫色的微明,圆月薄淡得几乎快看不见了。

  姚堂英毫不迟疑地往前奔,朔风呼号,不留情地吹袭着她瘦弱的身子,她冷得浑身打颤,这才看清楚竟然身在险峰之巅,来不及思考自己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来到了这里,被妖兽玷污清白的恐惧和冲击太过于强烈,她几乎崩溃,拚尽力气往前冲,将自己抛出了山巅。

  “姹月——”他飞身去救,双臂揽住她的腰,就这一刹,他变回了虎身,姚堂英的纤腰从他的双臂间滑脱,自崖壁边翻滚而落,跌在一块巨石上,在她的身下顷刻间开出了一株鲜艳的红花。

  迟了、迟了……

  那朵红花缓缓地盛开,开得好刺眼。

  他僵立在山巅,忘记了呼息,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如果璇玑娘娘正在看着这一幕,应该会得意地发笑吧?他呆呆伫立着。明明变回了虎身,明明有丰厚的毛皮了,他却为何还是觉得寒冷彻骨?

  一道霞光从姚堂英的天灵盖冉冉飘出,慢慢地凝聚在一起,恋眷不舍地在他身旁徘徊飘荡。

  是姹月的元神。

  他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起来,他伸出手想触碰她,但她的元神像被操控着一般,倏地从他身边抽离,穿破云雾,直冲天际,很快地,七彩霞光便在天边化成了一个光点,消失不见。

  他蓦然回过神来,迅速地跃下崖壁,奋力追寻姹月的元神而去。

  他告诉自己,他没有失去她。

  第3章(2)

  他没有失去她。

  接下来的七十年中,他找到过姹月的第六世、第七世、第八世、第九世,但是每一回他的现身都带给她们极大的恐惧,每一回都没有例外。

  第六世和第七世的命运和姚堂英一模一样,第八世受他原形所惊,病得更沉重,第九世亲眼看着父兄围剿他,然后每一世都死在十八岁以前。

  他一次次地看着她们死去,一次次地苦苦追寻她们的轮回。

  当他面对了九次他完全无力改变的命运,几乎开始绝望时,在南方越州县找到的姹月第十世——何茉雅,重新给了他希望。

  找到何茉雅时,她正是含苞待放的小少女,就像百花园中刚刚冒出来的小花苞般脆弱青嫩。

  姚堂英投身坠崖的一幕,还有前几世对零厉的畏惧,都带给零厉极重的创痛和极大的阴影,这一回,零厉找到的何茉雅年纪还那么小,只有十二岁,他根本不敢贸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当他是虎身时,他藏身在越州县城外的山林内,耐心等到月圆之夜后,才敢悄悄潜入她的闺房,静静坐在她的床前凝视她的睡脸,嗅闻着属于姹月才有的独特香气,他强迫自己接受她已忘记他的事实,也不再敢去勉强她回忆自己,只能让自己沉浸在她的香味中,想像着他已经拥有她。

  何茉雅总是病着,她的闺房内天天充满着药味,他常常看见她咳血咳得气促人虚,每到季节交替时,她更容易发烧、畏冷、盗汗、昏迷,总是病到下不了床,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璇玑娘娘的血咒带给姹月何等痛苦的折磨,而璇玑娘娘所下的血咒,凡间的药吃再多也无效,所以每当他看见何茉雅被血咒折磨得百般痛苦时,他就心痛得难以自抑。

  他只能在恢复法力时,利用法术尽量减轻她的痛苦,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最初,他忍耐着每个月一夜的相见,但是随着何茉雅渐渐长大,他开始感到不安,因为她的每一世只能活到十八岁,倘若破不了璇玑娘娘的谜咒,她依然会在十八岁以前死去,然后新的一世轮回又重新开始。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颤栗不已,他甚至开始绝望地相信他和姹月永远破除不了璇玑娘娘的谜咒,他此生将永无止尽地尝着拥有和失去的煎熬,而姹月生生世世将饱受血咒的痛苦折磨。

  他无法可想,无计可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姹月,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月圆之夜,他捧住她冰凉的手轻贴在前额,痛苦地低喃。

  何茉雅回答不了他。

  她慢慢地长大,十六岁已是发育完全的少女,但她的脸色却永远如雪一般苍白,身体也渐渐地消瘦虚弱。

  又一个月圆之夜,他隐身来到她的床前,无助地凝视她苍白的病容。这一夜她因为发高烧的缘故,婢女彻夜在她身旁守候照料。

  “红儿,今天是月圆之夜吗?”何茉雅抬起眸,问着坐在床沿捧着汤药轻轻吹凉的婢女。

  红儿侧头地想了想,又扳指算了算,这才笑道:“是啊,今日是十五月圆,小姐记得可真清楚。”

  何茉雅微微一笑。

  “那是因为月圆之夜我的身子总会感到特别轻松、特别舒服,月圆之夜我总可以睡得特别香。”

  “是吗?”红儿困惑地一怔。

  “是啊。”何茉雅的眼瞳迷离飘渺。“一定是上天垂怜,月圆之夜总有天神会来治我的病。”

  隐身在床帐旁的零厉怔愕住。她说的是他吗?

  “天神?”红儿呆呆地眨眼。“小姐怎么知道有天神来治小姐的病?”

  “我知道。”何茉雅微笑颔首。“我总在梦里见到他,不,好像又不是梦,反正只要是月圆之夜就能见到他。”那高大的人影疑幻疑真。“他目光如电,高大威武,宛若天神。”

  零厉的心跳强烈地撞击着胸腔。他总是等她入睡后才出现,从来不曾在她清醒时现身过,她竟能看得见他?

  “天神若每回月圆之夜都来治小姐的病,怎么到如今还没把小姐的病给治好呀?”红儿直截了当地戳穿她的妄想。

  “你不信我的话?”何茉雅一心急,呼息便急促了起来。

  “小姐别急,奴婢信、奴婢信!”红儿吓得连忙拍抚她的背。

  “我原也以为只是梦,但后来发现并不是梦。”何茉雅低喘着,坚定地说道:“他握过我的手,他的手是温热的,是真实的。”

  “小姐,你可别吓我呀!”红儿害怕极了,不安地左右张望。她才不信什么天神不天神的,可别是妖魔精怪作祟才好!

  “害怕什么?他是天神,不会害我的。”何茉雅淡淡锁眉。

  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梦见天神,她常常病得迷迷糊糊的,从小到大身体虚弱,哪里也去不了,每日三餐,晨昏定省,都只能待在她的闺房里,偶尔身体健壮些时还能去花园看看花、晒晒日阳,但大多数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她是这间闺房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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