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伤心大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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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头有平面电视,几排提供给病患或家属观看节目与书报的座椅,只有寥寥坐了几个人。

  她在靠窗边的位置艰难地坐了下来,努力别在移动间扯疼了小腹上的开刀伤口。

  窗外,午后雷阵雨再度笼罩了整个台北市,豆大雨点急促如箭地敲落在玻璃上,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默默拢紧了外套。

  宣原现在在做什么呢?

  想起他,她的心又开始痛得无法喘息。

  对不起,宣原,我竟没有保住我们的孩子。

  那天晚上,她挣扎著搭上计程车赶往最近的医院,可还是在半路上痛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而那个在她肚子里孕育了短短六周的胎儿……她的宝宝……却已经夭折,流掉了……

  她算什么妈妈?竟然连自己怀孕,有了宝贝也不知道?

  那是她心里盼了好久好久,渴望拥有的小天使啊!

  如果宣原知道他们的孩子在还没出世就离开人间了,他也一定恨极了她没有好好保护孩子,一定永远无法原谅她这个失职的妈妈,失职的妻子……

  可是,他真的在乎她、在乎这个孩子吗?

  冰凉指尖紧紧抓住衣服,胸中的痛楚迅速蔓延成无边无际的悲愤。

  他记得那个小女孩幼稚园的家长日,却不记得和妻子的午餐之约。

  他没兴致庆祝他们夫妻的结婚纪念日,却有心情参加苏紫馨的画展,甚至展后的庆功宴……

  往往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在哪儿?

  就因为她不是他心爱的女人,所以她永远只能当一抹默默站在他身后角落的淡淡影子吗?

  贝念品胸口沸腾的愤怒又渐渐转成了茫然。

  “可是我是你的妻子啊……”她嘴唇颤抖地嗫嚅,“你就不能有一点点爱我吗?”

  轻柔的钢琴声幽幽响起,贝念品抬起伤心迷惘的眸光,搜寻著声音方向来处。

  For all the times i tried for this

  And every Chance at you i missed

  I`ve been known to go my way, but i confess

  It made me miss you more

  (我一直在尝试,但我每次都失去你,虽然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但是我承认,这让我更思念你)

  I drew my line across the sand

  And set my flag in no man`s land

  But here i am the one man band

  With a song that`s meat for two

  (我在沙上画上记号,将我的旗帜插在荒芜之地,我一个人喝著,两个人的歌曲)

  And there is a light, from a higher window

  Shining down on you tonight

  And the music floats on the breeze

  Bringing an easier time

  And all of our cards are on the tabel

  Tell me what you want to do

  Just don`t tell me that it`s too late

  For me to love you……

  (有道光芒,从高处的窗,今夜洒落在你身上,音乐随著微风起落,带来平静的时刻,将我们手上全部的筹码摊在桌上,告诉我你想要怎么做,但是不要告诉我,爱你为时己晚……)

  歌犹未唱完,贝念品泪水已爬满了双颊。

  这些年来,她就像这首歜里的词那样,独自一个人唱著两个人的歌。

  可是他最爱,最在乎的人,永远不会是她。

  宣原,我爱你,真的为时已晚了吗?

  贝念品紧紧抱著自己,抵靠在窗畔角落里,拚命抗拒那阵阵就要将她拆解崩裂成万千碎片的心痛……

  第5章(1)

  一个星期后

  胡宣原无论是在公司或家里,都因莫名不安的烦躁而连连失常,不是在开会的时候发呆恍神,就是压热水的时候烫著手,尤其当他试著拨打贝念品的手机,却转接到语音信箱时,他终于决定自己受够了!

  明天就是周末,他今晚回家后就直接驱车南下。

  脑子正飞快盘算间,他手上持著的钥匙插入孔洞之中,喀地一声开启,在推开门的刹那——

  她回来了。

  他的心卜通一跳,瞪著熟悉温暖的灯光,鼻子嗅到了熟悉的饭菜香,还有某种因她的存在而自然而然拥有的宁馨氛围。

  有一瞬间,他有股冲动想飞奔进屋,火速找到那个害他心烦意乱、担忧了整整一个礼拜的可恶女人,先将她紧紧地揽进怀里,再狠狠地训斥她一番。

  那种陌生而慌乱的失控感,深深地攫住他的心,而他当真差一点点就要这么做了。

  胡宣原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压抑了下来,恢复平静镇定地走进玄关,关上门,换了室内拖鞋;就像过去每一天,他下班回家来时会做的每一项正常行为。

  “你回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胡宣原抬起头,浓眉皱起。怎么几天不见,她像是又瘦了一大圈?

  难道回南部老家,她都没有好好地吃饭,也没有好好地睡觉吗?

  要是真那么睡不惯老家的床,为什么她不早点回来?

  他脑子里塞满了各种情绪与念头,像个赌气幼稚的小男孩般,不知怎的就生气了起来。

  那口浊气堵在胸口,连带他的语气更加冰冷疏离。

  “嗯。”他比平常更加冷淡,提著公事包,边解领带边往卧房方向走去,全然没有瞥见贝念品先是一僵,随即黯然神伤地望著他的背影,泫然欲泣的模样。

  像是要惩罚谁似的,在晚饭期间胡宣原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神情冷冷的。

  “宣原,”贝念品努力鼓起勇气,抬头望著他,“我这几天其实——”

  “我吃饱了!”他把碗筷砰地一声放在桌上,她心一惊,霎时住口。

  胡宣原站起身,淡淡地扔下一句话就走:“我明天去欧洲开会。”

  贝念品一动也不动,所有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

  她给了她的爱情和他的心一次最后的希望,可最终,还是不敌冷冰冰的残酷现实。

  原来,他真的不曾像她这样地爱过她。

  贝念品低著头,努力想要眨去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却怎么也阻止不了渐渐模糊的视线。

  ——那么,该是她放手的时候了。

  他很早就出门了。

  贝念品静静地躺在床上,倾听著他乒乒乓乓、刻意比平常加重了一倍力气的动作。

  拖出路易士·威登的登机箱,把衣服从衣架上拿下抛进去,关上抽屉的声音也比往常还要大声……

  他在生闷气。

  她不想问他为什么,因为答案早已在她的心里。

  应该是她消失了一个礼拜的脱序行为,已经在他心目中好妻子的形象大大扣分,惹得他再也不想对她的“存在”而保留任何耐性了吧?

  贝念品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可是心底空空如也的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了。

  然后,他关上大门离开了。

  贝念品终于坐了起来,她慢慢地下床,赤著脚踩在微凉的柚木地板上,取出皮包,拿出那一式两份,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离婚协议书。

  她在女方的名字处填下自己的名字,盖上印章,把离婚协议书留在化妆台上,然后写了一张纸条,上头只短短写著——

  要到户政事务所办理离婚登记时,请再联络我。

  她以为她的笔迹会颤抖,以为她的泪水会濡湿了纸张,可是她的动作虽然很慢很慢,却很专注,很平静。

  爱他,就要放开他,让他拥有自由去追回自己真正的爱情……

  念品,加油,你做得到的。

  这是她所能为宣原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她沉默地收拾起行李,只带了几样心爱的小东西,几套换洗的衣服,其他的,等这个家真正的女主人进来时,自然会请清洁公司来清理掉。

  贝念品一直以为她面对得很好,很潇洒、很干脆,她甚至连眼也不眨地便将他在婚礼上亲手为她套上的、那只蒂芬尼的三克拉珍贵粉钻拔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放在离婚协议书上。

  那颗泪滴型的结婚钻戒,仿佛在第一天就预告了她婚姻的命运……

  可是当她自柜子里找出那份珍重收好的结婚证书,看著上头娟秀的新娘签名,就紧偎在龙飞凤舞的新郎签名旁时,她的膝盖突然没了力气,整个人跌坐回床沿。

  她把结婚证书压在心口,再也忍不住崩溃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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