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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样……

  他与她的「负屭」不一样……他太激狂、太惊猛、太霸道、太掠夺——

  她的「负屭」待她总是温柔,仿似呵护着世间珍宝,舍不得吓坏她,唇舌间的嬉戏,虽炙烫得教人哆嗦,仍不忘绵绵哄她,纡解她的紧张,挠痒又顽皮地沿着她唇形轻画,要她嘤咛酥软,为他开启红唇,主动迎合。

  不是她的「负屭」……

  她为此领悟,默默流下泪来。

  他不是她的「负屭」……

  她却无法推开他,不去阻止唇上辗转侵略的吮噬。

  她怎能让「负屭」之外的男人这般吻她?!怎能……

  「老六——」是声若洪钟的四龙子,人没到,大嗓门已响逼海牢,分开了两道纠缠的身影。

  四龙子是唯一一条没被负屭押来见她的龙子,单凭负屭一人都能判断,他四哥,没有那种冒充他的本领,就算勉强能变成他的外貌,一开口,马上露馅,所以,他是头一个洗刷怀疑的人。

  「老二回来了!他把灵参给抓回来了!」

  最後一只寻药的龙子,终於归来。

  熬制「鱻鮻灵参凤涎麒角云水蟠龙梨仙酒金耳红枣汤」的九种药材,随龙子陆续回城而全数到齐。

  任务圆满达成,只差由魟医去处置药材,煮出传说中的神奇药汤。

  然而,同一天里,情况急转直下,添加了变数。

  「这一株,不许动,我会另外带回一株,三日之内一定回来。」二龙子睚眦扞卫他带回龙骸城的药材——人形灵参一株——恫吓不准任何人动她半根参须,又匆匆离城,浪费时间去寻找第二株灵参下落,毫不因自己沦为九龙最末一只完成任务而感到羞愧欲死,竟有脸要龙主再等他三天。

  「老二疯了吧?」

  几只龙子围坐一桌,喝酒嗑海瓜子,对於先前二龙子演出的那场闹剧大加挞伐,由四龙子率先冷嗤。

  「一根参耶,有啥乐子?!他是太久没找条雌氐人抱抱,饥渴难耐,连参也……?」干嘛扞护一株参,像扞护爹娘一般孝顺尽心?——不,他们扞护爹娘还没这般认真哩!

  「二哥不仅最後一个归来,带回的参还不许魟医碰她,你们有没有瞧见魟医不过是试摸灵参的臀儿弹性,二哥那副想宰了魟医来摆盘做生鱼片的凶恶模样?」喀。七龙子咬开海瓜子壳,吸出鲜甜的肥美贝肉。

  「我到现在仍是觉得……那不是我二哥。」八龙子摇首。他家二哥明明是只铁石心肠无血无泪狼心狗肺扁兄弟像扁仇人一般的坏家伙,哪会同那株灵参所言,什麽心软,什麽耐着性子,什麽满足她纵容她保护她……见鬼咧,二哥是哪里坏掉了吧?!

  「我倒认为二弟此次回来,变得可爱许多。」大龙子轻轻一笑,整盘海瓜子都为贪听此美嗓天籁而纷纷张开了壳,正巧方便九龙子一把满满抓,大龙子温嗓续道:「那株人形灵参也有趣,明知自己将死,还一心护卫二弟,替二弟求情,要父王别责罚他迟归之罪,难怪二弟舍不得她了。」

  「她根本只是一株没认清状况的蠢参,凭她,是能比老二强多少?不自量力挡在老二面前,父王光挥动一条龙须就可以把她挥飞几十里外去。」四龙子啐声。

  「并不是强者才让人折服,有时软绵绵的丝,也能把人给密密缠起来。」五龙子把玩烟管,任其在长指间旋转绕圈。别说是二哥怪,连当家老爹不也很怪,摆明很是中意那株灵参成为他的二媳妇儿,到现在还缠着小参,要她把她和睚眦这些时日的点滴当成故事,说给他听哩。

  「说啥谁听得懂呀?!我只知道,老二这一拖,不知道又得拖多久!」

  「四哥哪有差?你带回来的药材很省事,随手放在角落十几二十天不去理睬也没问题,但六哥就……」该抱怨的那一位自始至终没开口说半句话,静默冷然地坐在一角,若有所思;相较之下,带回「红枣」这味药的莽撞家伙,有何好嫌恶?九龙子忙於咀嚼贝肉,含糊取笑。

  「最好我带回来的药材很省事,随手放在角落十几二十天不去理睬也没问题啦!」四龙子全然不苟同九龙子的风凉话。

  「四弟那东西……本该如九弟所言,摆着就好,没有任何麻烦呀。」三龙子赞成九龙子观点。红枣耶,全丢进罐子里封起来,是能麻烦到哪儿去?

  「她会吵耶,给这个不吃给那个也不吃,罗唆死了!」

  「哪来的妖枣,会吵,会吃,还会罗唆?」五龙子吁烟低笑。

  「等下锅那天你们就知道了!」哼。

  骗人没见过红枣吗?小小一颗像蜜渍茶梅一样,用牙签串起,还能当成零嘴,瞧老四说得好似红枣多珍稀难见。

  「六哥是在烦二哥从头找起灵参,你又得费神去喂养那条鮻,才会看起来闷闷不乐?」九龙子很难得表现出兄弟之情,关心一下坐在那儿不吭声不说话的六龙子负屭。

  「老六向来不都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你哪时见过他很乐呀?」四龙子酸起人来不嘴软。

  成为众人注目的负屭,兀自浸淫於忖度之间,没留心去听兄弟们正在交谈什麽。他的心思,留在了海牢,悬念於他吻她时的甜美滋味,柔软如丝的唇瓣,不可思议的细致,那时自己的失控,要向她宣告——他,负屭,是无人能取代,她不该将别人的残影套在他身上,以他为慰藉,想从他这里汲取另一个男人的气味;他与那个男人一点都不相似,他想证明这一点。

  所以他强行吻了她。

  她哭了,是为那该死男人掉泪,或是为他无礼侵犯而哭?

  或者……她终於认清他和那男人,不是同一人,因而心碎绝望?

  「六哥(弟)?」所有龙子都出声唤他,每人对他浓眉深锁的严肃神情皆感趣然,叫一次没反应,叫两次没理人,叫第三次才使负屭脱离独自沉思的境地。

  「想些什麽想得出神?」五龙子调侃问,氤氲的烟,朦胧含笑的戏谑俊颜。

  负屭只是淡淡扯唇,吐出一句「没有」,算是回答了众龙子的「关怀」。

  这群兄弟,友爱没有,孝悌不存,只想挖彼此疮疤,再狠踩对方痛处上予以刺激打击,绝不为其他善良目的,他不会蠢到将自己失神的原由全盘托出,再换来一阵奚落取笑。

  不,他也没有为了她而失神,没有因为她哭泣而怏怏不快。

  负屭这边压榨不出其他话题,但还是有人能接下去说:

  「我真好奇那锅汤煮出来是啥味道!光听那绕舌的汤名,就觉得滋味一定很复杂……」贪食的九龙子期待道,双眼亮晶晶。

  「又是鮻,又是参,还有酒,大概也是药膳味道,像炖鳗那样。」五龙子吸吐白雾,兴趣缺缺,他只爱飘缈烟香,吸入肺叶,又香又甜又微微辛辣。

  「听说吃鮻能让人变得骠悍,功力倍增,不怕剑刺刀劈,这回咱们也来试试,吃完汤,兄弟来打一场,看看传言是真是假!」四龙子跃跃欲试。

  负屭眉间皱折增生,对於这个话题的嫌恶程度,显而易见。

  「鲛鲨族当年最爱吃鮻,将鮻当成仙丹在吞,它们吃下那麽多鮻,有哪一条鲛鲨拚得过你?」三龙子温吞饮着酒。

  「吃鮻变强应该只是谣言,鮻这一支族,并不善战,好和平及音律,我不信吃下鮻能增进功力,我倒替海牢那条鮻感到惋惜,她有副好嗓子……」大龙子生平喜欢天音神乐,对於悠扬天籁,懂得欣赏。

  「你听过她唱歌?」负屭俊颜间的神情,不悦多过於愕然。

  「你没听过?」大龙子一脸惊讶,也没再卖关子,自袖里取出一只小小紫螺,长指按下尾端,清亮悦耳的女嗓缓缓流溢,唱着氐人族的语言,氐人族的情歌,毋须丝竹相衬,歌声幽绝,倾诉词儿里的爱生爱灭。

  大龙子不遑多让的独特嗓音,娓娓随着歌声道来:「那麽,我算是幸运,本来只是想去海牢再瞧她一眼,恰巧听见她在唱歌,我便唐突地请她允许,让我将她的歌声保留下来,毕竟如此美声……失去了多可惜。」

  「大哥只可惜那歌声。」五龙子笑道。看似情感丰沛的大龙子,说不定才是九龙之中最无情的一只,尤其是他此时微微笑着,脸上表情单纯无辜在反问:除了歌声外,我还要可惜什麽吗?真是丧尽天良到令人发指。

  负屭一心一意聆听紫螺轻送的歌声,淡淡的熟悉感,偏又想不起来何时何地也曾听见这般清灵嗓音……谁唱过?他在哪里听见谁唱过?

  「数百年前曾於父王寿宴上听过鮻族献唱,绕粱之音,溺溺悠扬,不绝如缕,尔後传出鮻族在海中集体失去踪影,便无法再闻。」大龙子惋惜吁叹。

  儿时听过?

  不……没那麽久远,印象中,也不在热闹寿宴上,没有衣香鬓影,没有杯觥交错,应该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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