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爷姥来狼都的事,厉无垠跟青儿是瞒着小梅的,因此,每回青儿到查府,她总会找些事儿,想办法支开小梅。
以往青儿出宫,总是平平顺顺,从没出过问题,但今日,轿子一离开宫门,几名黑衣人立刻从暗处现身。
六枝剧毒吹箭,不费吹灰之力地了结了随行宫女还有四名轿夫的性命。胡鸣所率领的黑衣人巧妙接下堪堪跌落的软轿,没让坐在轿里的青儿察觉出半点异样。
参与其中的宛琉光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要能除掉青儿这眼中钉、肉中刺,就算要她下地狱,她也会欣然接受。
何况区区几条人命?
一见情况已定,她出声喊:“王后娘娘。”
“怎么了?”坐在轿里的青儿回声。
“您要不要瞧瞧前头——”
青儿不疑有他地掀开轿帘,就在同时,一方沾着迷药的帕子覆上她口鼻,一阵呛鼻气味涌上,她陡然昏了过去。
很好。宛琉光重新拉上掩嘴的黑布,示意把人扛走,留下满地的死尸,还有一座空荡荡的软轿。
王后娘娘遭劫一事,很快传遍上城。尤其是厉无垠,乍听此讯,他简直要疯了。
他丢开手中金刀,发狂似地奔出操练场。一到空轿子停放处,他大口大口喘气,离宫这么近,不过盏茶的距离,尤其是横躺一地的六具尸体,他震惊地想,谁狠心下的毒手?
而他挚爱的妻子——他的青儿——如今又在何方?
“王上。”守在出事处的查大人跪地请罪。“卑职罪该万死,竟让王后娘娘发生这等事——恳请王上严加处置卑职。”
“你起来,”厉无垠哑声说道,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论罪行处,而是把青儿给找回来。“把事情先说个清楚。”
“卑职也是一头雾水。”查大人仍旧跪着回话。“几刻钟前,王后娘娘派人送讯,说一会儿将到卑职府上探视韩家二老。卑职一如往常待在家中等候,可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王后娘娘身影,卑职察觉不对劲,才赶紧出门来寻——”
太大意了。他紧握拳头,伴随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全都得怪自己,自忖查府离宫不过数尺,加上上城向来平静,便忘了加派人手护守在青儿身边。
青儿——
他闭着眼,恼恨自己方才为何没想到要陪她一道过来!
“传令下去——”他大喊:“封锁城门,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出城,倾宫中所有人手,务必立刻找出王后下落!”
在场众人齐应:“是。”
半个时辰过去,让厉无垠更加惊骇的消息传来——
有人在树林子里,发现一具身着锦衣,头簪缀凤的女人尸体。
双眼发红的厉无垠立刻驱马赶至。昂然七尺大汉,堂堂狼族之王,在见到那极度眼熟的红衣裳时,也会双膝发虚,几乎站不稳脚步。
“王上——”一旁的殷明赶忙出手扶持。
“退下。”
他跌跌撞撞来到尸身前面,豆大泪珠自他眼眶滚落。
不会的,现在躺在他眼前的,怎么会是他的青儿——他的青儿向来开朗活泼,脸上常挂着笑容的,可是眼前这个——华丽的锦衣不但满是裂缝,脸上和手上还满是血污跟刀伤——他的青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都是我的错——青儿——都是我——”
他跪在尸首面前痛哭低号,不断揪扯着衣襟,缠绕在他脸上的痛楚与心碎,融化了他脸上原有的刚硬——
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伤心欲绝,痛失爱妻的无助男子。
但就在他颤抖着双手,无比怜爱地环抱起尸首时,一股异样闪过他心里。
他的青儿,有这么沉吗?
他陡地拉开尸首身上锦衣,没有,这人肩上没有自己早上才刚留下的咬痕。她不是青儿!
“王上?”殷明不解地看着他举动。
他吸口气,说出教人难以相信的事实。
“她不是王后。”
但是——殷明望着尸首,那衣裳、那头簪、还有那身形,分明就是……
“我很确定。”厉无垠一整心绪。这尸身证明了一件事,有人希望他以为青儿已死。
换句话说,眼下,青儿还活着。
只要她还活着,就表示仍有找着她的希望!
“给本王挨家挨户地搜,”他振臂大喊。“上城每一户人家、每一个地方,哪怕久无人居,绝不放过任何地方!”
第9章(2)
同一时刻,劫回青儿的胡鸣,正坐在宛府庵堂,心醉神迷地望着昏迷不醒的青儿。
她身上锦衣与头上珠翠,已被宛琉光全数扒光,套穿在另一个和她身形相若,眉宇也有五分相似的女子身上。
想当然,那无辜女子,也在穿戴好之后,被宛琉光乱刀砍死,兼划花了脸蛋,以防被识出,她并不是王后本人。
这就是宛琉光的李代桃僵之计。
本以为如此便能掩人耳目,但两人没料到,厉无垠竟借着些微重量的差距,辨识出那尸首并非是青儿。
“我亲爱的永德公主——”胡鸣执起青儿小手亲着。“不知你等会儿醒来,得知能返回兰若,会是何等开心的表情。”
尤其,还可以嫁给我这个兰若太子,享尽荣华富贵——胡鸣自大地想,哪个女人听了,会不感动得下跪叩谢恩宠呐?
胡鸣与宛琉光的计谋,此时算是完成了一半——另一半,就是等;等风头过去,胡鸣便能带着乔装后的青儿,大大方方返回兰若。
没想到一趟狼族行,还能帮自己带回一名美人!
人间乐事,莫过于此——胡鸣得意地再亲她手。
手上湿黏的触感,让青儿发出不快的低哼。
“醒了?”胡鸣望着她喃喃。
这声音——青儿眨着眼睛,花了会儿时间,才从迷药的晕眩中清醒过来。
只是一见眼前人,她立刻瞪大双眼。
胡大人?
怎么会?“您——”她倏地弹坐而起,看见自己只穿着里裳,整个人清醒过来。老天!发生什么事了?她赶忙捂住身子。“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
“别急别慌,”胡鸣安抚着。“这儿是宛家的庵堂,得委屈你在这儿住上几天。”
她震惊地看着他。“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是王后,怎么可能没事跑来宛家小住——”而且,自己本来是要上查家见爷爷姥姥的啊!
“你放心,从此刻起,狼族王后,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她怀疑是不是自己脑袋,还是耳朵出了问题。为什么他的话,她完全听不懂?
“那些都不重要,”胡鸣也懒得细诉自己做了什么勾当。“总而言之,再过一阵,你就可以开开心心,跟我一块儿回兰若——”
“我才不要回兰若!”她急喊。“谁跟你说我想回去的?”
这会儿,胡鸣总算察觉不对劲。“你不是常登上鼓楼,望着兰若方向哭泣?”
荒谬!她没好气。“我所以登上鼓楼,是先前狼王领兵出征,我想他的关系!”
胡鸣一愕。
“那些兰若点心……不是你捎给我的暗示……”
“什么暗示?要暗示什么?”
瞧她大惑不解模样,胡鸣终于弄懂了。
自己被耍了!
该死的宛琉光!竟敢骗他!胡鸣怒不可遏,想不到自己聪明一世,竟然栽在一个女人手上!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总而言之,你快让我回宫去——”边说,她边起身下床。
“休想走。”胡鸣猛地握住她右手。“不管你是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你眼下只剩下一条路,乖乖待下,等我带你回兰若。”
“我不要!”她最喜欢的人儿,不管是阿垠,还是爷爷姥姥,通通都在这儿了,她回兰若干么?“放开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举动,万一被狼王,还有我父王、母后他们发现你做了什么,会变得多严重?不只你会被治罪,也会牵连到你爹娘——”
青儿本以为这么一说,胡鸣多少会清醒一点,赶紧放她回宫。
没想到他竟然说了个教她瞪大双眼的话。
“凭我是兰若太子,谁敢治我罪?”胡鸣挺胸说道。
青儿再惊。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父王、还有王弟呢?
“也不能怪你不知道,毕竟消息还没传到这里来——你父王早死了,你王弟也是。至于你姐姐永贞,现在是我的夫人。”
一连听到这几桩事,她瞠目结舌,惊诧莫名。
这不会是真的——父王、还有王弟……全都死了?!
“你骗我……你在骗我对吧?”
“这有什么好骗的?”说罢,他猛地搂她入怀。“所以,你就乖乖接受你的命运,跟我回兰若,我承认,我中意你,比中意你姐姐永贞多……”
眼见他嘴就要朝自己凑来,青儿卯起来拼命挣扎。
哪能让他碰到!她可是狼王的妻子啊!
“你放开我——来人——快来人啊!”
她就像只愤怒的小猫,一边叫喊,一边朝他脸颊手臂抓去。
胡鸣一时闪躲不及,正好被她指甲刮中,他一恼,反手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