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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下的时候?

  辛至焕愣了愣,仔细想想,他好像很久没这么大快朵颐了,在纽约,即便是跟同事好友进餐,他也经常食不知味,何况平日三餐总是边看公事资料边打发。

  “你管我平常怎么吃东西的?”他不愿再多想,故意反驳。“总之我如果跟你出去吃饭,不会丢你面子。”

  她凝望他数秒,幽幽叹息。“我不是这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在笑我吃相难看吗?”

  她微笑。“你吃相是不怎么好看。”

  看吧!他懊恼地瞪她。“还说不是在笑我?”

  “真的不是笑你。”她澄清。该怎么说呢?其实她是……关心他吧?不对,该说是有点好奇,只是好奇而已。

  齐菲菲镇定思绪,端起饭碗,小口小口地进食,优雅的礼仪恰恰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过得好吗?”沉默片刻后,她忽地轻轻扬嗓。

  “什么?”他又是一愣。

  “这六年来,你过得好吗?”

  她怎么又问同样的问题?他恼了。“我不是说了,我不是回来跟你叙旧的。”

  “我知道,你只是需要我配合你争取总经理的职位。”她柔顺地接口,并未因他发脾气而跟着激动,语气依旧平和。“但我们毕竟六年没见了,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也可以问问对方过得怎样吧?你说对不对?”

  他无语,好半晌,才似嘲非嘲地回话。“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这六年,你不是躲我躲得远远的吗?”

  “是你在躲我吧?”她静静地反问。“这些看来,我每个月都会到花莲一趟探望你爸妈,可是我每次回台湾探亲,都会刻意避开我去的时间,不是吗?”

  “我没有刻意避开你。”他否认。

  “没有吗?那怎会那么巧,我们从来没碰上?”

  “我哪知道怎会那么巧?”

  “你就承认吧,至焕。”她幽微低语。“你不想见到我。”

  他不想吗?

  辛至焕抿唇,筷子用力戳最靠近他的那盘九层塔炒蛋,一道外观美丽的料理霎时被他戳得四分五裂。

  “你该不会太久没用筷子,生疏了吧?”她主动替他夹蛋。搁进他的饭碗。

  “哪,给你。”

  她这是把他当小鬼看待吗?

  他恼了,不愿承认自己气忿戳蛋的举动很幼稚,却又不得不承认。

  他是怎么了?为何一到她面前,便会从一个沉稳理智的大男人变成一个刁蛮别扭的孩子?

  “好吧,既然你想问我就说。”他放下筷子,双手环抱胸前。“简单地说,我在美国过得很好,有钱有地位更有源源不绝的女人,可以了吗?”

  她咀嚼这句话,奇特地仿佛尝到一丝涩味。“我想也是,我猜你一定很受欢迎,听说纽约的社交生活很丰富,我想你一定经常跟不同的美女出双入对吧?”

  “你也不输给我啊,”他犀利地反讽。“追求你的男人,不也有一卡车?”

  “你怎么知道?”她愕然扬眸。

  他一窒。

  对啊,他怎会知道?他该死的干么知道?!

  “看就知道了。”他啐了口唾液,重新拾起筷子,拿来当武器,掩饰自己的心虚。“就连那个花花公子小开方家俊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可见你的追求者一定也不少。”

  第2章(2)

  她凝睇他两秒。“没你相像的那么多。”

  “是吗?”他冷哼。“你千万别跟我说,这些年来你香闺寂寞,从来不曾让任何男人走进你的内心——鬼才相信。”

  她一凛,星眸闪烁异样辉芒。“我没这么说。”

  “也没人会相信。”他讥讽,扒完饭,盛了一碗汤,风卷残云似地喝完后,拿餐巾纸抹抹嘴。“我吃饱了。”

  语落,他站起身,眼看就要告退闪人,她连忙跟着起身,扯住他臂膀。

  “等等,我还有话跟你说,关于家俊——”

  他倏地转头瞪她,凌厉的目光教她错愕,顿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而他见她失神,大手乘机掌住她后头,将她按向自己,迅雷不及掩耳地在她唇上偷香。

  她惊怵地断了呼吸,全身凝冻。

  仿佛过了漫长的永远,他才松开她,讥讽地对她笑——

  “六年不见的夫妻,起码该这样打招呼才像话吧!”

  六年了。

  他们分居已经六年,这实质已处于离婚状态、但仍悬而未决的关系,也该是做个结束的时候了。

  对他送出离婚通知,她其实是很犹豫的,踌躇再踌躇,好不容易以公事公办的语气写信,点选寄出的那一刻,指尖甚至微微颤抖。

  他一定不晓得,她有多怕见到他,多怕正视他们之间的婚姻。

  六年了,她以为自己已能做到云淡风轻、气定神闲,不料面对他的这一刻,仍是不由得心慌意乱。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随便吻她!

  一念及此,齐菲菲不免有些忿忿,葱指抵上唇,回味着不久之前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

  他说,那只是打招呼,他在国外住久了,也许习惯了这般热情的招呼方式,但她才不相信这是所谓的‘招呼’。

  他在捉弄她,她敢肯定。

  他恨她吧?或者也有些怨?因为六年前,是她犯了错,毁了他们原可能平顺美满的婚姻。

  是她,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齐菲菲胃袋一拧,忆起阴郁有过往,觉得不舒服,心窝仿佛隐隐地灼痛着,气息变得破碎。

  梳妆台上的镜面映出一张略微苍白的脸,她扬眸看着,看见的,却似乎是六年前的自己。

  当年,她还年轻,还是那个与母亲相依为命的自卑女孩,某日,罹患癌症的母亲昏倒送医,在那里遇见二十多年未见的姐妹淘,也就是至焕的妈妈。

  至焕妈妈心疼她们母女俩的处境,多加照顾,那时至焕正和未婚妻准备婚事,哪知婚礼前却惨遭劈腿,愤而取消婚事。

  至焕妈妈为了儿子终身的幸福,也因为私心很想跟好姐妹结为亲家,特别为他们两个年轻人安排相亲,鼓励他们在一起。

  她和至焕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送作堆的。初始,他们对彼此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碍于长辈们的好意,像普通朋友般地相处,直到某个夜晚,两人酒醉上床,铸下大错。

  那夜之后,她珠胎暗结,而他不得不奉父母之命迎娶她进门。虽是一椿阴错阳差开始的婚姻,但他们说好了,要全力守护经营。

  那短暂的两个月,如今想来,竟似是她这半生最快乐的日子。

  为什么会变了调呢?

  都怪她,是她的错,是她不好……

  心窝再次隐隐揪疼,拇指衡在唇间,咬着,想排开脑海纷乱的思绪,却怎么也无法逐离,过往如阴魂不散的鬼魅纠缠她。

  对了,听点音乐,听音乐就会好了。

  她睁开眼,来到玻璃收藏柜前,怔怔地望着琳琅满目的音乐盒。她有个自己才知晓的魔法,每当不快乐的时候,就为自己买一个音乐盒,在最寂寞的深夜,打开来听,汲取重新振作的力量。

  她蹲下身,从最底层的角落取出一个小巧的方形音乐盒,是木头打造的,外观很像一个戒指盒。

  这音乐盒,是她为自己买下的第一个收藏品,她喜欢盒面雕琢的纹饰,虽然粗糙,却是刻着一双比翼鸟。

  这是什么时候买的呢?

  对了,就在至焕出发去美国的那一天吧?

  她悄悄前去送行,出神地在机场看一架架飞机起落,从清晨看到日暮,然后在归家途中,经过某个街边的小摊,买了这个廉价的音乐盒。

  想着,齐菲菲坐在床沿,轻巧地转下侧面的扣锁,掀开盒盖。

  一枚镶着碎钻的女戒霎时映入她的眼,跟着,一串清脆的音乐扬起。

  她听着那单调却好听的乐声,指尖轻轻地、满是眷恋地,抚过冰凉的戒环表面——

  同一时间,在另一间房,辛至焕以手臂为枕,躺在床上,另一只手高举,捏着一枚男性戒环,亦是陷入沉思。

  床边地上,躺着敞开的行李箱,收拾到一半,一团混乱,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盯着戒环发呆。

  六年了,与隔壁房里的女人,已经六年未见。

  六年前,他们曾共同拥有一个未及出生的宝贝,六年后,纠结地他们之间的只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究竟为何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呢?

  辛至焕茫茫地寻思,至今他仍深刻地记得,那个刮风下雨的午夜,他接到来自医院的急电,通知他,他的妻子发生车祸——

  “她怎么样了?你们说,她现在到底怎样了?情况很危急吗?快告诉我!”他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抓着医护人员,也不管对方是谁,劈头便大喊。

  “是辛先生吗?请你冷静点,你太太没事,身上有部分轻伤,受到轻微脑震荡,休息过后应该就好了,只是……”

  “只是怎样?”

  “很抱歉,我们没办法保住她肚子里的胎儿。”

  菲菲……流产了?

  乍听到这个消息,他有点茫然,一时不知所措,脑海快速掠过一幅幅画面——他与她,并肩坐在沙发上,共读一本育儿书籍,还有她反胃恶心的时候,他仿佛也跟着胃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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