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太监皇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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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啜阁外瞧见刘保看守,心中有异,便绕到另一侧的窗下——」

  「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太后用丝绢捂着郭爱的口鼻意图闷死她,而小爱闭着眼睛,几乎无力反抗。」

  「不可能,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他猜不透,但胡善祥也没必要说谎……

  「我听到了太后说的理由,这也是我坚持要跪求皇上原谅的原因。」胡善祥红了眼眶,又磕了几下头。「皇上,太后真的是逼不得已,她要杀小爱时,自己也是泪流满面、难过不舍,只是只是这是太宗遗言啊。」

  胡善祥边拭去泪水,边将当年的事缓缓道来,思绪也回到那时候一听到太后说的话后,她心中有了两全其美之计,便出声央求太后放过小爱,而她会带着小爱出宫,并誓言永世不再入宫,且不再让小爱跟皇上见面,会带着她出家为尼。

  太后也是真的不忍,便允了她的请求。

  只是她带走小爱后,小爱一直昏迷不醒,找了大夫看诊抓药,几天后才醒过来,但却是谁也不认得,只知道自己叫郭爱。

  「怎么会这样?」朱瞻基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当年皇爷爷何以容不下苏丽一家,只因一场梦,一场梦而已啊——真是冤枉!「大夫有说她这病何时会好吗?」

  「大夫说……」接下来要说的话,胡善祥自己也有些犹豫,考虑再三才说出口,「大夫说小爱没病,生活日常都能自理,兴许是内心阴影造成,可能是惊吓过度,也可能是有她不想回想起来的事,总之,这病不是吃药会好的,大夫也建议让她回到熟悉的环境……可是,她不能回去了。」

  听她这么说,朱瞻基的眼神黯下。

  沉默了一会,他才又开口,「我听她喊你姐姐?」

  「确定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之后,我便编故事给她听,我说我们俩是姐妹,只是父母早逝、自幼家贫,后来我出家为尼,便带着她在寺里种菜自给自足。」她心想,既然想不起来,干脆都忘了,也比较好过。「但她有时候会跟我提起前世的事。」

  「前世?」朱瞻基攒眉。

  「嗯,说她有一辈子似乎在很远的地方生活过,那里跟这里很不一样,还有对疼爱她的父母,有时候又会说,她有一辈子像是在个很漂亮的地方待过,她说我们姐妹的缘分,可能是上辈子就定下的。」边说,胡善祥硬咽了。「我想,她说的可能是进宫前在家乡发生的事,也可能想起一些在宫中跟我聊天时的事。」

  「那……她会想起我吗?」他十分不安的问。

  「皇上,您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啊,她肯定会慢慢想起来的,只是太后那边……」这才是她的顾虑。

  她一直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当年她虽然有跟皇上提及修道处所,但她心中认定,以两人的关系,他不可能会找上她,才敢将小爱带在身边,没想到两人还是相见了。

  可见了又如何?难道要将小爱接回宫中?那皇上岂不是得在小爱跟太后之间做抉择?而宫中又会如何变化?

  「这事我会再好好思量,也许……」他话没说完,便被一道惊呼声打断。

  「娘娘!危险啊!您快下来——」

  闻声,朱瞻基连忙冲了出去!

  「你给我下来——」

  朱瞻基站在后院一棵大树下,有些着急又恼怒的看着树上的女子,在他旁边的还有同样担忧的吴瑾跟金嫦玉。

  倒是在树上晃着脚丫的郭爱,一脸悠闲,还咬着刚才从山下买来的苹果。「你谁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再说,爬树我可拿手了,从来没有摔下去过。」虽然天冷了些,但她觉得在这赏景挺不错的,姐姐都没管过她,这群陌生人不知道在穷紧张什么。

  听她这么说,朱瞻基楞了好一会,像想起什么,突然大笑不止。

  见状,郭爱的眉毛都皱起来了,「啧,果然该让姐姐替你驱邪,瞧你这样,神经兮兮的。」

  闻言,他不以为意,倒是别有深意的看着她。「你认不出我是谁吗?」

  「我怎么……」

  「你怎么可能认得出我是谁,也是,谁让我不像那些贵人一身紫装金冠的。」

  说完,他自己又笑了。

  被抢了话,郭爱也是一顿,总觉得脑中闪过一些片段。

  她有些错愕的问:「那个,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你有来上过香吗?」

  虽然他还是挂着笑容,但心里其实很激动。

  原来,她没有忘,她不是真心想把他给忘记的……

  「你下来吧,你下来我就告诉你。」他张开双臂,鼓励她跳下来。

  她有些挣扎,倒不是怕危险,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好,但心里又有道声音跟她说没关系。

  「皇……老爷!还是让奴才去……」

  担心主子虚弱的身子会受不住,吴瑾想干脆自己施展轻功将人带下去,却被朱瞻基制止了。

  「没你们的事,你们都退下吧。」他说完,吴谨他们不敢不听,便都退远了,而他则又侧过头笑着对郭爱说:「如果你怕我没接稳害你脑袋开花,那这样如何?」

  伴随话音落下,他已飞身上树,手一抄,还没反应过来的郭爱,就被他抱着跃下了树。

  突然,她脑中闪过更多的片段,奇异的,没有任何不自在,她只是重提刚才的问题,「你还没说,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了?」而且他抱得好自然喔!

  等了一会,迟迟没听到对方的回应,她歪头看他,才发现他的眼眶红了,不知怎的,她也想哭了。

  然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没想太多,比起自己的眼泪,她更在意他的眼泪。「喂,你哭了吗?」

  顿了下,他点点头。

  「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不晓得为什么,这男人让她觉得很熟悉,看着他心里就闷闷痛痛的。

  「没有,你没有做错。」他摇摇头。是他做错了,她会经历这些苦痛,都是他的错。

  「那为什么你要哭呢?」

  「很久不见,再见到你!我太开心了。」

  「我怎么没印象,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很久以前了……很久了,就像上辈子的事了……」

  「是吗?你跟我一样吗?我也记得一些上辈子跟上上辈子的事喔。」很自然的,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能把你记得的跟我说吗?」

  「好……我先帮你穿鞋吧。」他抱着她低身捡起她踢落在树下的鞋子。

  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胡善祥,也红了眼眶。

  她没见过那个男人这样卑微的姿态,竟弯下腰替一名女子穿鞋。

  站在她身边的吴瑾跟金嫦玉心中也有太多疑问,但在他们看来,那些都不重要了,无论如何,初日娘娘回来了,主子的心就会一天一天回来。

  这冬日寒风呼啸,却是他们觉得近年来最温暖的一日。

  正统五年五月,南京一处富户人家的后院,这家人,开始了跟平常没什么不同的午茶时间。

  这家人姓詹,宣德帝驾崩的那年搬来南京,来的时候很简便,一对夫妻、一个管家,跟一个伺候女主人的丫鬟。

  但这家人似乎非常有钱,来了南京后便置了产、买了奴,还开了几家商铺,最特别的是,开了间颇具规模的医馆,馆里有几个大夫看诊,其中一个还是女的。

  听说她便是詹家的女主人,不过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说是谁家夫人会出来当大夫?再者,但凡有人问女大夫是从何习得的医术的,她都会回答「我上辈子学的」,真让人不知该哭该笑。

  说到詹家的男主人,在南京商户之间也是颇有名气,一是不知如何发迹,但财力很足,二是不知背景来历,但气势很足。跟他谈过生意的都说,不晓得为什么,见了他就觉得他特别有威严,让人忍不住想躬着身子说话,胆子小一点的,都想下跪了,于是,有人猜测会不会是北京官家子弟?

  但这些猜测完全影响不到高墙之内的这户人家——吴瑾来的时候,见锦榻上的女主人睡看了,连忙放轻步伐。

  在金嫦玉贴心摇扇下,郭爱睡得很熟,她双手安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完全没注意到丈夫正盯着她,目不转睛。

  「吴瑾,替夫人披上吧。」朱瞻基的声音很轻,怕吵醒了他的珍宝「们」。

  点点头,吴瑾先将一件披风披上女主人的身子,另一件则递给男主人。

  朱瞻基轻手一展披风,将它披在睡在他肚子上,年约四岁的小男孩身上。

  他的眼神很温柔,因为他很满足。

  距离他「病逝」已经过去多年,然而从那天起,他才算是重新活过来。

  也许有人会说他自私,身为帝王,怎能为了一名女子放下国家大事?但他管不了这些了,他后面的人生只想为失而复得的心爱女子而活。

  真正让他觉得对不起的,便是身在宫中的长子,他只能将他托付给母后跟孙仲慧了,从孙仲慧的眼神他知道,她不会亏待那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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