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皇商榻前的帝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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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亭外,一盆开得正艳的海棠花旁,立著一道娉婷影儿跟著附和。“贞秀,你又把本宫和若荷弄混了,我与她真有如此神似吗?”一回两回的错眼,不免叫人莞尔。

  虽是年仅十一岁,月光拂照下的杜清浅已显皇家王女的泱泱气度,面容如画,眉若翠羽,美目盼兮,巧笑倩兮,雪肌透著玉泽,双瞳凝水般翦翦生波,美玉一般的小脸竟不足巴掌大。

  宛若月下仙子,她明眸轻睐,眉心一颗红痣宛如雪中红梅,清清浅浅的月华洒在如墨发丝间,朦朦胧胧,似真似幻,墨玉眼儿流转著清透慧黠,似能将人一眼看透。

  “谁让你和公主有几分神似,乍看之下还真迷花了眼,以为公主一分为二。”她们神韵上有三分相似,尤其是秀外慧中的娇柔五官,猛一看,还真是会认错人。

  只是若荷的眉眼稍稍飞扬,脸型轮廓偏向南方佳丽的纤雅,小女儿娇态太过外放,不懂收敛,两眼亮得有如早晨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藏不住心事。

  而宁妃来自北方小城,承继母妃美貌的公主则隐玉藏其华,水眸盈亮不展光华,柔美中带著一股历风雨而不倒的坚韧,看似柔弱,却有不容摧折的王者气势,慑人于无形。

  “好你个若荷,这样落井下石,伤害我们多年的姊妹情谊,公主,容奴婢给她小小的教训,否则三天不打都要揭瓦上灶了。”贞秀假意埋怨,说话间,纤指轻柔地敞开大氅,卑躬屈膝的为主子披上氅衣,纤指轻轻拢紧衣氅,系好深藕色垂绦编锦金细带。

  服侍公主是她职责所在,不由得她轻慢。

  站在贞秀后头是一脸笑逐颜开的素心以及芳菊,另有多名小宫婢在不远处候著,随时等著大侍女的差遣。这期间,她们皆因地位低微,不敢抬头,只能目光垂视,上头的不发话,谁也没胆多话。

  “贞秀姊好无理,自个儿认错人还编派我的不是,天底下没这个理啦!我不服,公主要为奴婢做主。”文若荷笑著躲到杜清浅身后,一副有公主做靠山的模样。

  文若荷是陈县知县之女,原本入宫为女官,打小教育为帝女近侍,日后得以辅佐左右,为内侍女官,终身不得嫁,须终老于后宫,百年后方可出宫返乡,落叶归根,葬于祖坟,其家族得奉祠香火,尊称老祖宗。

  但是其父任上遭弹劾贪渎,收贿卖官,因此下狱贬官,家产充公,官家千金沦为罪臣之女,被贬为奴,本将流放千里之外,一家百来口各分东西。

  所幸文家主母孟玉竹与宁妃是幼时玩伴,闺中密友,亲如姊妹的手帕交,宁妃临死前代为向西寰帝求情,西寰帝念在挚爱的宁妃时日无多的分上,法外开恩缓了文府罪责,改为文知县服刑三年,期满后眨为平头百姓,不得入仕,而其家眷发还原籍,驱逐出帝京。

  为了报答宁妃生前的大恩,也因文若荷自幼与杜清浅交好,故而自愿自眨为奴,陪同甫丧亲的公主进入离宫,与爹娘手足生离,开始漫长的孤寂岁月。

  “你们还闹,在公主面前不可造次,全给我跪下自请处罚。”芳菊轻斥,若是在宫中也如此放肆,肆无忌惮的嬉闹,哪还有命。

  年纪最长的芳菊是吃过亏的,她也晓得宫里争斗的战况有多惨烈,一点点无中生有的小事就能把人活活地折腾死,而且是没理讲的,就看谁的势大,谁擅使手段,皇宫不是善地,每个人都想踩你一脚,死得最多的通常是不善钻营的好人,人越善良越容易早死。

  “中秋佳节就该热热闹闹一回,你们也别拘礼了,陪本宫好好赏月一番,明年此时我们已不在这里,不如好好记住今日的明月是否特别圆又大。”杜清浅小小的脸儿往上仰,动人梨涡如海棠初绽,芙颜染上淡淡银月清辉。

  因芳菊斥责跪满一地的侍婢面上带笑,拍拍膝盖起身,立刻动起来,有的以火钳挑翻炭火,让红泥小火炉烧得更旺,有的轻拈一芽两叶的君山毛尖泡茶,有的端上应景的糕点,有的小心翼翼地扶著主子,妥妥当当地照看仔细。

  月是正当圆,月圆人却未团圆,平添几许惆怅。

  “公主,明年开春三月我们就能回宫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我们离开太久太久了,该拿回属于你的一切。”那个位置无比尊荣,任谁也不得剽窃。

  “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杜清浅仰头望著天上的月儿,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苦涩。“人走茶凉,你以为我还是父皇心目中最疼宠的王女吗?”

  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

  自古帝王皆薄幸,有几人长情?人还活著的时候,帝王的心早被旁人瓜分殆尽,何来天大的宠爱能记挂到如今?毕竟有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枕边细语,再多情的男儿也会喜逐新人,谁记得缱绻旧情,何况是宫中嫔妃无数,美人环伺的一国之君。

  思及不可知的将来,本该天真无忧的杜清浅顿感沉重,翦水双眸中微露与年龄不符的深幽。

  “……走水了、走水了!不好了,快来人呀!走水了,西殿整个烧起来了,快把火给灭了,别惊扰到公主殿下……人呢?慢吞吞地做什么,救火为先……”太监尖细的嗓音在黑灯瞎火中响起,伴随著侍女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以及纷沓而至的脚步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骇人。

  火的热度张扬开来,劈咱爆开的声响是烈火燃烧的声音,冲天的红光如张牙舞爪的巨龙直冲云霄,照亮了幽暗的夜空,一发不可收拾,顺著风势烧向杜清浅所在的寝宫。

  那火,很美。

  美得妖艳。

  出了寝宫,被侍卫、侍女、太监重重围在中央的杜清浅面色微惊,熊熊大火如发狂的猛兽欲噬人,照得她面容红似火,灼热让雪般玉额冒出一层薄汗。

  看到火光中救火的人影,她既惊且惧,隐隐有不祥念头,以离宫的严密守卫,怎会让火烧起来呢?而且火势凶猛,那是绝无可能。

  再过半年是她十二岁生辰,意味著朝中政局将有所变动,不知这场火是人为的,还是意外呢?

  她不想妄自去猜测,却又不得不往深处想,若她有个万一,谁是最有利的得利者?

  公主,你要小心防范。

  三个月前云宰相意味深长的话犹在耳际,接下来他调派前来的侍卫也多了五百名,进出的宫人身分详查得更严密,似在防备突生变故,她若有个万一……皇太女之位将易主。

  只是防不胜防,若真是有心人想布局,一个无权无势,终年在离宫过著与世隔绝生活的王女,如何遏止他人的迫害?

  此时的杜清浅心如明镜,早慧的她明白这场火并不单纯,甚至只是个开端,她相信事情绝不会到此为止,肯定会有后续发展。

  “公主,别靠太近,火实在烧得太大了,请公主随著属下一避,以免伤其千金之躯。”身著铁甲的侍卫长语气急促,恭请公主避灾。

  看著越来越汹涌的火海,转为镇定的杜清浅不答反问:“西殿的人救出来了没?还有其他宫人呢?尽可能的疏散,务必保护每个人的安危。”

  “公主,卑职等的职责是守护您,旁的人怕是无法顾及,何况这火来得太急,恐怕是凶多吉少,葬身其中的不在少数,请公主尽快离开。”舍小义而顾全大局实为情非得已,那些人的性命只能牺牲了。

  “本宫不能放下他们不管,他们服侍本宫多年……”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忍住喉间的哽咽。

  “公主,您活著,卑职等才有活下去的机会,请公主顾念属下的忠心,勿再逗留。”水火最是无情,不分贵贱夺其魂,黄泉路上不分老少,尽是无命鬼。“本宫……”情何以堪。

  望向在火中挣扎的宫人和侍卫,想救救不得的杜清浅心情低落欲落泪。那是她的子民,和她朝夕相处,她怎么能忍心眼睁睁地看他们被活活烧死。

  “公主,你再不走会死更多人,你想看素心、贞秀、若荷她们也变成焦尸一具吗?奴婢们不怕死,就怕死得冤枉,保不住公主呀!”小命一条,没了也就罢了,可公主绝不能出事,芳菊急急道。

  “芳菊,你……”望著一张张护著自己多年,焦急不已的脸,杜清浅心里好不酸涩。“李侍卫长,带上你的人,护送本宫等人暂避他处,在不伤及人命的情况下,其他人留下来继续救人。”

  松了口气的芳菊面露笑容,在所有侍女中她最为年长,也看得最透彻,虽有慌乱也很快的平静下来,不枉其他婢女口口声声喊她一声芳菊姊,反正出了事,要死她死先,舍身护主她也在所不辞。

  素心年幼,脸上仍有不知所措的惊恐,她双眼噙泪不敢哭出声,紧捉著贞秀的衣袖,白著一张脸,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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