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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宫婢唯唯诺诺,点头称是。管事嬷嬷领着她,依旧沿着回廊去了。

  四下安静了片刻,忽然传来窸窣的声音,雁双翎与斯宁宇从院墙后踏步出来。

  「这宫里的隔音似乎不太好,什么话都能偷听见。」雁双翎尴尬地笑了笑。

  方才斯宁宇送她出来,恰巧来到这回廊附近,隔着院墙听到了小宫婢与管事嬷嬷的对话。她的脸不禁红了又红。

  这些日子,她常到怡兰殿探望斯宁宇,亲顾他的伤势,跑得的确勤了些,也没太在意四周流言渐起。等到流言传到她的耳里时,她又的确不太在意了。

  看着他的身子日渐好起来,这比什么都重要,她真的顾不得许多,再者说句真心话,她就是喜欢跟他待在一起。

  冬天来了,夜长了,天这样冷,但与他相对而坐,一道煮茶下棋听曲,彷佛时光过得那般快,一下飞逝。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时光了,彷佛又回到了静和庄,回到那段与他独处的日子,就算这样的时光只如昙花一现,她也想尽量让它长一些,顾不得其它。

  雁双翎道:「昨晚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分明没喝酒,倒像醉了似的,才与殿下下了一局棋,就昏昏沉沉起来。」

  待她醒来,天色已明,她和衣躺在偏殿的床上,有宫婢在一旁守夜伺候。

  她这才知道,原来昨夜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斯宁宇也没有叫醒她,只命人将她挪到了偏殿歇息。

  她和他之间一向清清白白、进退有度的,可是这样一个夜晚,若传扬出去,倒是的确说不清了。

  「公主很怕别人说闲话吗?」斯宁宇忽而问道。

  只见他的眸子抬起来,深邃地看着她,一时间让她心尖一紧,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淡笑道:「清者自清,我倒无所谓。」

  「若是真传到皇兄耳朵里,公主打算怎么办?」斯宁宇彷佛话中有话,进一步问道。

  「太子殿下应该不会轻信这些谣言吧?」雁双翎抿了抿唇,突然有些紧张。

  她紧张并非因为害怕太子知晓此事,而是眼前的他让她紧张——他有些奇怪,平时从没问过这类的话,今天是怎么了?

  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她讲,不断给她暗示,想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却只让她更加不安。

  「公主,有一件事你大概不曾知晓。」他平静道。

  「什么?」雁双翎一脸疑惑。

  「我中的那一箭,说是箭头上涂了毒。」他依旧镇静地道。

  「什么?!」雁双翎吓了一大跳,双眼睁大,「怎么从没听御医说起?」

  「我特意吩咐不让说的,不想引起宫中恐慌,也不想公主……太过担心。」

  没听出他话说深意,她只焦急道:「涂的是什么毒啊?有没有大碍?」

  「直至前日,御医才告诉我,说毒已经完全清除了,」他微笑道:「相信以后应该是无恙了。」

  「吓了我一跳!」雁双翎舒缓一口气,才道:「你啊,要不就全然别告诉我好了,现在才说出来,故意唬我玩吗?」

  回忆这些日子,原来他过得这般凶险,她还全然不知,只当他身体无碍,每日与他说说笑笑,烦他劳神与她对弈。

  「余毒一日不清,我的性命也算是攥在阎王手里,有些话倒不敢对公主讲。」斯宁宇微笑着,眸中带着一丝深沉神色。

  深沉却不凝重,反而蕴藏着片许暖意,像是晴天秋水之景,明明清澈,却又让她看不透其中深意。

  「王爷到底想对我说什么?」雁双翎轻声问道。

  「那日在沛雅两国交界处,我站在江北大营中,一条长河绕营而过,」一顿,斯宁宇凝望着她许久,才道:「忽然有冷箭自天空中朝我射来,我避之不及,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恐惧……」

  「面对危难,害怕在所难免,王爷不必自责。」他是在对她坦言自己的懦弱吗?可她并不觉得那是懦弱,反而觉得是他对她太过信任,才会无话不谈。

  他却道:「公主误会了,我并非胆小怕死之辈,只不过在那生死攸关的一瞬,我看到了河岸边枯萎的紫薇花树。」

  「什么?」她浑然不解。

  「那一刻,原来人的脑子里可以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我当时想,怕是再看不到明年的紫薇花开了,若是能看到,一定要邀你到咱们那片紫薇花林中游玩。」

  咱们?他是说……他和她吗?是她多想了吧……

  她涩笑道:「殿下如今痊愈了,看紫薇花不是很容易的事吗?到时候,双翎陪您去便是。」

  「到时候……」他语气顿了一顿,彷佛只过了片刻,却似一世这么久,「到时候公主以什么身份陪我去呢?到时候公主不是已经与皇兄完婚了?」

  他这么一说,倒叫她愣住了。

  是啊,现在才初冬而已,待到盛夏,还要好久好久,到时候她早为太子妃,还有什么借口可以陪他出宫游玩?

  她忽然双眸发酸,泪水似乎开始凝结在睫。

  她知道这是落泪的前兆,这段日子,她总是迎风流泪,不是眼晴出了什么毛病,而是她的心出了毛病。

  「这段日子,我总是在想,假如身体里的余毒清了,假如性命再无碍了,我一定要问公主一句话——」

  只闻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彷佛醇酒,让她闻之已醉。

  他续道:「到时候……紫薇花开的时候,公主可否……可否……」

  可否什么?难道……

  这次她隐约猜出他要说什么,双颊已然通红,是惊喜也是不敢置信。

  「殿下——殿下——」一个宫婢忽然从远处跑来,打断了他们俩。

  那句话他就快说出来了,却被骤然打断了。

  雁双翎退开一步,方才的迷醉似清醒了一大半,就像作了个短暂的梦一般,她都不太确定刚刚他说了什么。

  斯宁宇忽地笑了,像是在笑时机抓不对,无奈又可叹。

  「什么事?」他清了清嗓子,回身问那宫婢。

  「皇后娘娘请殿下与公主到中宫一趟。」宫婢答道。

  皇后找他们?莫非,昨夜她留宿怡兰殿的事已经传到皇后耳朵里了?

  雁双翎担忧地看了斯宁宇一眼,却见他镇定自若,清风拂过,他一如平时展开自在笑容,她忽地觉得,就算真的被发现也不要紧,若是跟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

  第9章(1)

  两人偕同来到中宫,只感觉四下肃然,且不仅皇后在、太子斯寰平在,就连沛帝也在。

  雁双翎隐隐觉得,似乎真出了什么大事,否则一向政务繁忙的沛帝是不会露面的。

  「儿臣给父皇、母后、皇兄请安。」斯宁宇上前问安。

  雁双翎亦跟在其后,施礼问了安,但气氛十分诡谲,众人明显对她的态度皆是冷冷的……或许真是因为她跟斯宁宇近日过于亲密,惹得几人不快了吧?

  「今日让你们兄弟俩过来,正好你们父皇也在,」皇后打破沉默道:「为的是一件大事,本宫得告诉你们。」

  斯宁宇看了看斯寰平,斯寰平亦一脸迷惑,看来也不知皇后葫芦里卖什么药。

  「为着册立太子妃之事,本宫特意去信雅国,虽然雅国现在内乱,但本宫与雅国皇室也算远亲,于情于理,总得知会他们一声。」

  雁双翎凝眉,只觉得皇后多此一举,用意不善。谁都知道如今雅国是呼兰拓主事,她那侄儿不过八、九岁年纪,哪里懂得这些?

  皇后续道:「昨日得到了回信,一看之下,本宫着实吃了一惊,所以今早便把你们都叫来了。」

  「母后,到底何事,还请直说了吧。」斯寰平笑着缓和气氛,「可是雅国那边不应允?那倒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反正两国开战在即,这礼数也顾不得许多了。」

  皇后摇了摇头,忽然指着雁双翎道:「你们可知她是谁!」

  众人面面相观,不知皇后何意。

  斯寰平率先开口,「母后,您是在说笑吧,这是上原公主、双翎表妹啊!」

  「不,她不是雁双翎!她,只是一个细作!」皇后厉声道。

  细作?!雁双翎瞪大眼睛,难以相信自己所听所闻。皇后是疯了吗?居然说她是细作?!

  斯寰平敛了笑容,急道:「母后,您若反对这门亲事,儿臣尚能理解,但您这样中伤翎妹妹,到底不妥当!」

  皇后怒道:「哼,真正的上原公主雁双翎已经在流亡途中被乱军误杀,尸首在半个月前发现,只是我们与雅国相隔甚远,消息一直没有传到这里来。」

  什么?!雁双翎越听越觉得荒唐,她好端端一个人在这里,皇后居然说她已经被乱军杀死了?

  斯寰平与斯宁宇亦震惊万分,久久不能回神。

  「所以,眼前这个女子只是细作!」皇后再次指着雁双翎道:「她并非真正的上原公主!」

  「姨母,」雁双翎浅笑,清了清嗓子,镇定道:「究竟是什么人给姨母回的信?雅国大将军呼兰拓吗?他本就不希望我与沛国结亲,这一纸谎言造得荒唐,姨母怎就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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