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国公夫人的家务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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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昀看着她们。“可是……”

  “等长公主回来,夫人再去求她吧,不过……”桂花讽笑一声。“那也要夫人敢去才行,夫人不是最怕她的吗?”

  有哪个当媳妇的不会怕恶婆婆?而且这个婆婆不只身分尊贵,又掌握所有的权力,唉,锦娘真是可怜,在这座府里根本是孤立无援。

  “为了见儿子一面,再怕也要去。”这是她唯一能帮锦娘做的事。

  桂花哼了哼。“夫人自己看着办吧,咱们可帮不了你。”

  “你少说两句!”春兰扯了扯她的袖子,低骂一声。“不要以为夫人脾气好,不跟咱们一般见识,说话就这么没有分寸。”

  桂花这才不情不愿地福了个身。“请夫人原谅。”

  看她们一搭一唱的,冬昀还真是打从心底佩服,不过才十多岁的年纪,心机就这么重,她告诫自己她们忠心的对象是长公主,不是自己,千万别被骗了。

  见夫人又盯着她们猛瞧,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也不知是作贼心虚还是什么的,让春兰和桂花心里有些毛毛的。

  待冬昀收回目光,才发现走到脚都酸了,额头也在冒汗,谁教这座府第实在太大,又想到方才和“丈夫”之间的争执,她更是一肚子火,索性蹭掉脚上的绣花鞋,横卧在楠木制的美人榻上,把头往圆枕上一搁,顺手抄起被扔在一旁的团扇,看来这应该也是锦娘的私人物品之一,因为没有电风扇可以吹,只好将就一下,却是愈扇愈呕。

  既然她的特殊能力对这位国公爷不管用,只好动动脑子,总会想出一个整治对方的法子。

  两个婢女相觑一眼,心想夫人向来都是中规中矩地坐在美人榻上,几乎不曾这么随兴地躺在上头,而且夫人的性情似乎也有些转变,不再像以往温顺,受了委屈只会往肚子里吞,不但变得很容易生气,脾气也暴躁许多。

  桂花朝春兰努了努嘴,要她去探探口风。

  于是,春兰端着泡好的茶上前。

  “夫人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冬昀警觉地回道。

  “奴婢是站在夫人这一边的。”春兰又说。

  冬昀在心中冷哼,自己可不像锦娘那么老实好骗,也不知遭人出卖过几次,还把对方当作自己人。

  “夫人心里若有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给奴婢听听,也好帮忙拿个主意。”春兰佯装忠心地道。

  “我会的。”

  冬昀随口敷衍,说完便闭上眼皮假寐,不再理会春兰。

  春兰和桂花不禁相觑一眼,总觉得眼前的夫人比过去难对付多了,明明是同一个人,实在想不透为何有这种感觉。

  难不成夫人已经发现了?春兰不禁这么想,旋即又摇了摇头,她自认掩饰得很成功,夫人不可能察觉,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第2章(1)

  夜阑人静。

  才刚过子时,雷天羿右手提着灯笼,顺利避开小厮夜间巡视的耳目,穿过阴暗狭窄的备弄。那是设在两座院落之间的通道,只能供一人通行,具有防火和防盗的功能,平常也只有下人会在这里出入。

  他走出备弄,来到另一座院落,那儿有扇小门,他在门口等待。

  过了好半晌,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过来时,小门终于有了动静。

  “……爷?”有道妇人嗓音紧张地问。

  雷天羿这才现身在对方眼前。

  杨氏连忙走近,她是照顾小世子的两位奶娘之一,只见她将怀中的孩子塞进雷天羿的怀中,接着便左顾右盼,像是在把风。

  其实这么做真的冒了很大的风险,要是让长公主知道了,她铁定会被赶出去,还可能无法活着离开国公府,可是当初丈夫意外受伤,无法下田耕种,她为了筹措药钱而烦恼,国公爷却私下塞了一笔银子给她应急,她为了报恩才答应帮这个忙。

  单手接过还未满周岁的儿子,雷天羿脸上看似文风不动,只有自己最清楚此刻的心情有多激动。

  “昭儿……”他举高灯笼,凝视着儿子小小的脸蛋,似乎比上次见到时又长大了些,原本睡着的孩子突然动了动眼皮,接着睁开,张着乌黑的大眼盯着他看,父子俩的五官如此相似。

  雷天羿与儿子对视着,尽管母亲……应该说是“那个女人”并未不准自己探望昭儿,他大可选在白天光明正大的来探望,可他愈是表现出疼爱和关心,昭儿的处境就愈是危险,他只能假装漠视他的存在,然后在半夜偷偷来看他一眼,相信他们父子连心,不需任何言语就能心意相通,儿子更会明白自己的苦衷。

  “昭儿还是不哭不笑吗?”他认为儿子是生病了,但太医都说昭儿很健康,所以至今仍找不出原因。

  闻言,杨氏点了点头。“这个年纪的孩子总会咿咿呀呀的说话,可是小世子都不肯开口,也不哭不笑,该不会是……”她及时将“哑巴”两个字吞了下去。

  “不可能!”他不相信儿子会是哑巴。

  杨氏有些过意不去,随即便伸出手,想把小世子抱回去。“国公爷,民妇不能出来太久,会让其他人发现的。”

  “去吧!”雷天羿绷紧下颚,强迫自己放手。

  待杨氏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他这才往回走,迅速穿过备弄,再经过花园,一番曲折之后,终于回到玉华堂。

  待他轻轻推开留有一条缝隙的门扉,迅速地闪进垂花门,返回寝房,没人留意到哑巴门房在暗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隔天,待阿保端着洗脸水进房伺候,就见国公爷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窗边看书,似乎又是一宿未合眼。

  “要小的把早膳端进来吗?”阿保拧了条湿面巾递给国公爷。

  雷天羿吹熄几上的烛火,放下书,接过湿面巾。“不必。”他没有胃口,就连饥饿的滋味也很久不曾有过了。

  “是。”阿保回道。

  他将擦完的湿面巾递给小厮,两手背在身后,举步踱出房门。时值五月中旬,清晨还有些凉意,得以让他静下心来思考。

  那个女人每隔几个月便会进宫小住,只因她和当今圣上是同胞亲兄妹,封号为凤阳公主,备受皇上疼爱,因此享有特例,不必远嫁至他地,能住在繁华安定的京畿。

  想必爹生前也跟他有着同样的感受,以为有幸娶到金枝玉叶,成为人人羡慕的驸马爷,谁知却是恶梦的开端,最后为了寻求解脱,自行服下毒药。他无法责备父亲的软弱无能,因为他也想抛下一切逃走……

  这个念头打从五岁那年得知残酷的事实之后,就不曾间断过。

  可如今昭儿落在那个女人手中,成了人质,他无法一走了之,何况还有昭儿的娘,即便不爱她,但毕竟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又为他生下一个儿子,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置之不理。

  那就休了她吧!

  心底有个声音这么说。

  只要将人休离,送回娘家,不只能保全她的性命,将来也不会被用来牵制自己的一举一动。

  雷天羿看着渐渐升起的朝阳,彷佛带来无限希望,可是他的俊脸依旧一片淡漠,看不出喜怒哀乐。他又站了许久,终于作出自认最好的决定,那便是让她怨他、恨他一辈子,甚至改嫁他人。

  他移动脚步,前往潇湘院。

  自从妻子传出有喜后,两人便各住一方,直到今日都没有再同房过,即便她不止一次含蓄婉转地探询,也都被他严加拒绝,直到她心死为止。

  自己是个多么冷血无情的男人……他不免在心中自嘲。

  见国公爷难得踏进潇湘院,婢女们也不免讶异,连忙屈膝见礼,不过雷天羿彷佛没看到似的,直接越过她们。

  “……爷来了!”有个小丫鬟进房向冬昀禀告。

  春兰和桂花相觑一眼,也都有些意外。

  “他来做什么?”冬昀口中低喃,想到昨天那一巴掌,他该不会是愈想愈不甘心,想要来讨回去吧。

  她顿时有些忐忑不安。

  瞥见雷天羿进门,她本能地绷紧全身,看着对方走向自己。

  “走吧!”他在冬昀面前站定,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冬昀怔了怔。“走?走去哪里?”

  “你不是想见昭儿吗?”雷天羿面罩寒霜。

  闻言,冬昀满脸惊喜,看来这个男人的良心没有完全被狗吃了。“让我见昭儿?真的可以让我见他吗?”

  雷天羿看着她脸上喜出望外的神情,眼瞳一片闇黑,没有半点光亮,将所有的情绪隐藏在内心深处,吐出最无情的音调——

  “当然可以,因为这是你们母子最后一次见面。”在她离开之前让母子俩见上一面,这是他唯一做得到的。

  ……她要收回刚刚说的话,这个男人真是个混蛋!

  “最后一次?为什么?”冬昀强迫自己要保持冷静。

  “因为我决定休了你,”看着妻子的脸色变了,笑容也不见了,他等着她泪水盈眶,低头啜泣。雷天羿脸上文风不动,继续说下去。“等母亲从宫里回来,我自会向她禀明,相信她不会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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