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聚宝无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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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哭得更凶了,无双无言地望向爹爹,她很清楚,爹有多疼爱自己,说这样的话,心……很痛吧?因为真正惯坏她的,不是娘、而是爹。

  轻咬唇,抿去嘴角的酸涩苦咸。无双道:“爹,是您说的呀,我要当天下无双,我的人生只要灿烂辉煌,我只能是丈夫的首要,但眼下……我怎么能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将就?爹,请您相信,离开尚书府,我可以过得很好。”

  亏她读那么多书,亏她聪明伶俐、无人能及,怎会说出这种傻话?一个被休弃的女人,等于被判死刑!

  他摇头,破釜沉舟的威胁起女儿。“别跟我说那些无用的,你敢和离,不只圜儿,你连半点嫁妆都不能带走。”

  无双苦笑,同样的话……前世的自己,便是因为这些话而留下。

  她清楚这个时代对女人有多么不公平,清楚身无分文的自己,无法在这里存活下去,所以她选择留下,于是她活着,心灵却日渐腐朽。

  缓缓吐气,再正眼对上父亲时,她平静回答,“无双明白了,我不会带走任何嫁妆。”

  都这样说了,她还坚持?燕侍郎没想到女儿竟固执至此,气得冲上前,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命运,从这里开始改变。

  前世,她在那些话中妥协,此生,路从此处分歧,她不确定命运会丢出什么新招让她接,但她再也不要“一样”。

  热辣辣地、脸肿了,苍白的左脸印着鲜红指印,泪水淌下,串着一根根指印,串起浓浓的哀愁。

  她试着微笑,两道柳眉却紧锁,眼底只写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这瞬间,钟岳帆彷佛看见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女,指着他说:“如果你的心太大,除了我还想装下其他,就别来招惹我!”

  那年,她的脸庞红润,她的笑容明媚,从小被捧在手掌心的燕无双,从未嚐过泪水的滋味,而今……是他的错……

  罪恶感扬升,他有着深深的歉意,不该的,不应该对孟霜动情,不该辜负无双的心,可事已至此,他无法扭转局面,只能顺时顺势往下走。

  “把话给我吞回去。”燕侍郎既痛心又生气,怒视着无双,他绝不允许女儿自毁前途。

  无双摇头说:“爹,是女儿不孝。”

  这是坚持到底的意思吗?她就不能妥协一点、退让两分?扬手,又是一巴掌,这一掌打偏她的脸,她咬破了嘴唇。

  无双把脸转正,注视着父亲,再说一次,“爹,对不住。”

  气!哪来的倔强,她到底晓不晓得成为下堂妻,晚景会有多凄凉?她知不知道身为女人只能依恃男人?

  是,岳帆辜负她,可人生除了情爱外,还有太多值得争取的东西,冰雪聪明如她,怎会在这种时候犯浑?

  恨意张扬,他忍不住扬手,想再度把女儿打醒。

  但蒋孟晟抓住他的手,燕侍郎冷哼一声,这是猫哭耗子?若非他不知羞耻的亲妹妹,无双需要承受这种巨大痛苦?

  抽回手,巴掌又要落下,却见无双仰起脸,无惧迎上。她这样,当爹的……心在淌血……

  钟尚书眼见状况不对,急忙劝说,“别这样,无双是个好孩子,她温良贤德、持家有方,只是一时犯拧,脑子转不过来,让岳帆好好劝她,会想通的。”

  可不是吗?夫妻间的事只能留给他们小夫妻去解决,旁边的人说什么都是多余。钟夫人回神,把儿子推到媳妇跟前。

  见钟尚书拉着燕侍郎急急离开,钟夫人拍拍无双的肩,低声道:“好孩子,是岳帆对不住你,我发誓,钟家和岳帆会善待你一世。”

  无双满眼苦涩,之于婚姻,她要的岂止是善待。

  “无双不孝,惹娘生气了。”

  “好孩子,娘没生气,只是心疼,你要记住,你不是我的媳妇,是我的亲闺女啊。”

  望着慈爱的婆婆,深叹……那一世,是自己的恶形恶状、手段心机,把婆婆的慈爱给抹灭的吧?

  “多谢娘,还望娘好好教养圜儿。”

  “怎么还说这个,不许走,你这辈子只能当我钟家的媳妇!”

  钟夫人对燕夫人一点头,也拉起亲家夫人的手往外走,一路走一路低声劝慰。“放心,哪家的夫妻不吵架?

  还不是床头吵床尾合,没事儿,岳帆会说动无双的。”

  无双听见了,但心已定、意已决,任谁也别想说动。

  前世过得太辛苦,她不愿重蹈覆辙,即使爱未灭、情未断,她都……

  看一眼岳帆,眼底盛满落寞,终究是无缘人,她必须割舍。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个醇厚的声音传来,无双微怔、抬头。

  她的憔悴撞进蒋孟晟眼底。

  他是蒋孟晟,蒋孟霜的大哥,岳帆在边关最好的兄弟朋友,在家书里,岳帆提过他千百次,她熟悉得……也将他当成兄弟。

  他是个好看的男人,粗眉、深眸,五官像雕刀刻过似地,有点像混血男模,蒋家兄妹都长得很好,尤其是掳获岳帆的蒋孟霜。

  此次战事,蒋孟晟颇有建树,皇上封他为三品平阳将军,之后他留任兵部,几度献策、出征,渐渐获得皇帝看重。

  无双死的那年,他已受封平阳侯,他是个有能耐的男子,有这样的哥哥,是蒋孟霜最大的依恃。

  他问她,到底想要什么?

  无双扬起脸,淡淡一笑,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苦涩,不知道红肿的脸颊和指印,让她看起来多狼狈凄凉。

  深吸气,清澈的目光望向他,她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回答。“我想要……退一步、海阔天空。”

  视线相交,蒋孟晟在她干净透亮的眼眸中读到,燕无双不是矫情,而是骄傲,是勇于对自己狠心,她只要最好,不将就次要,即便痛彻心扉、也要舍弃。

  该说她天真吗?这世代对女人并不宽容,何况是被休弃的妇人。

  蒋孟晟语重心长道:“固执只会让你前途堪虑。”

  她很清楚舍弃固执后的自己,变成什么模样,与其如此,她宁愿堪虑。

  见她不动如山,蒋孟晟叹息,把妹妹们带出去,留下她和钟岳帆。

  第一章 心酸重生(2)

  门关,两夫妻对坐。

  钟岳帆静静看她,还是和当年一样秀丽清妍,那双眼眸还是散发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聪慧。二十岁的她为人母、为人妻,脸庞再无当年的纯稚,却有着令人难敌的温柔。

  当年她问他,“想娶我吗?”

  如今却问:“给我一张和离书,好吗?”

  对于爱情、婚姻,她始终是个勇敢的女子。

  “无双。”钟岳帆哑声唤她,天晓得,他有多后悔。

  回望岳帆,这是个斯文到不像武人的将军,上苍厚待他,风吹雨淋也不曾摧折他的容颜,难怪啊……难怪有这么多女人想抢。

  她笑着转开话题,问:“记不记得成亲才五天,你就要上战场?”

  “记得,你指着皇上的鼻子骂他没良心,哭哭啼啼地送我出门,还被爹训了。”

  当时钟岳帆心疼,跃身上马、频频回首,舍不得他的小妻子落泪。

  那次战事持续一年,战事结束后回京,他成了父亲,那个爱耍赖撒娇的小妻子脱胎换骨,蜕变成大家主母。

  她温厚祥和、慈蔼可亲,她收拾所有的尖锐与稚气,努力成为好妻子,为他撑起家院。

  那一年,她很难熬的,却半句告状的话都没说。

  她没说自己年纪太小,生产之际,差点死去;她没抱怨,十四岁的她为了打理偌大的尚书府,心力交瘁。她只是拚命把每件事做好,让他无后顾之忧。

  谁敢说,今天的钟岳帆,不是燕无双造就出来的?

  无双接话。“后来不是不哭,也不是把心给磨硬了,而是学会把眼泪闷在棉被里,每次你出征,总有十来天,我得肿着双眼、强撑笑脸,晨昏定省。

  “我不相信鬼神,却为着佑你平安,跟着娘和祖母烧香拜佛,我曾想,女人的一辈子很难不为男人而活。”

  他握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恳切道:“那么,再为我活一次好吗?”

  无双像过去那样,在泪水刷下同时,倚进熟悉的胸口,任由他的衣襟吸去伤心。

  她哽咽。“对不起,那个为你而活的燕无双,已经在撞梁柱时死了。”

  “不要这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违背承诺,可是孟霜她……”

  她摀住他的嘴,摇摇头,拉出一个丑到爆的笑容。“我明白的,她为你出生入死,她救你一命,你们之间有患难真情,你是该承担她的一辈子。所以……”她退开一些,凝声道:“岳帆,做人不能太贪心,你心里已经住下一个新霜儿,就允许旧双儿撤退,好吗?”

  “不要!”钟岳帆一把将她拉回怀里,莫名其妙的害怕着,硬声道:“你只是忘记自己有多喜欢我,你只是太生气我处处维护孟霜,可她初来乍到,我必须照顾她,我知道了、是我的错,对不起,以后我会做到一碗水端平,我会公平对待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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