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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出藕臂,娇滴滴地说:“这些马我花了大半生才找来,不能送给小哥儿,但可借你玩玩。”

  荀非见她分神,抓紧时机,举起右掌,眼看就要往她天灵盖劈下去。

  “美则美矣,只怕中看不中用。”轻喘女声自后方传来。

  荀非一愣,右手停在半空中。

  “小妮子好大胆,居然敢批评我的爱马!”马三娘闻声大怒,猛然回头,却见荀非停在半空中的右掌和满面的杀意。

  马三娘推开他,失声叫道:“你要杀我?!”

  荀非见再也瞒不了,遂照实答道:“是又怎样?”

  这一掌,将她的意乱情迷全吓跑了。见荀非移步他堂妹前方,似乎怕她出手伤人,终于明白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她怎会看走眼呢?从头至尾,他就是护着他堂妹的呀。

  “哼,想要紫花安魂草,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

  荀非低声道:“不是叫你等我吗?”这下,可让墨成宁瞧见他阴狠的一面了。

  墨成宁轻轻压下荀非蓄势待发的手,笑道:“墙上有麻药,我闷得慌,就出来散散步。”

  待她要抽回手,五指却被荀非反手握住。

  “那好,你待在我背后,不要乱动。”

  “荀……”她抽出纤指,拍拍荀非有些发颤的手,绕到他前方。

  “马姑娘,咱们不会杀你,我有稀世珍宝能和你换紫花安魂草。”

  马三娘抬高下巴,思索半晌后,冷冷道:“说,什么东西?别跟我说是你手里牵的丑白马。”

  “正是它。”

  马三娘一怔,随即怒道:“你耍我!”

  墨成宁正色道:“马姑娘,我没诓你。我这马虽貌不惊人,却有特殊能耐。”

  “说,别拐弯抹角。”

  “这马,不怕诱驹子,不被诱驹子气味引诱,就算被咬,也不会发狂。”

  马三娘瞪大眼睛,咬住下唇,显是不信,却又希望其所言不假。

  “胡扯!这世上哪有抵抗得了诱驹子的马?就……就算有,你要如何证明?”

  她并不知马儿只要中过诱驹子的毒,便会对其毒无感,当然无法想象会有这等不怕诱驹子的马。

  “我这儿有诱驹子做成的马饲料,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诱驹子光是给人服用已是难求,这小姑娘居然还有用诱驹子做成的马饲料!

  “你们……究竟从何处来?”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请选一匹你的爱马来试试诱驹子吧。”

  “我的马会不会有危险?”

  “我会治好它。哥哥,待会马姑娘的马一失控,请你制住它,好让我治它。”

  “这是当然。”荀非有些诧异于她的冷静,直至此刻,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眼前的姑娘,已非九年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墨成宁了。

  “你要敢伤我的马半毫,本姑娘绝对跟你拼命。”

  “马姑娘请。”墨成宁轻甩衣袖,伸出食指指向马群。

  马三娘暗忖自己太过低估了这小姑娘,明明刚入庄时看起来天真无害,现在居然每句话都强硬到让人无法违拗反驳。她皱起鼻头,闷声挑了一匹去年才入庄的西域棕马。

  “别伤了它。”语气虽冷,却隐有三分恳求。

  墨成宁拉过缰绳,盯着眼前高大的西域棕马,强压下内心恐惧;荀非将一切瞧进眼里,知道她总要跨过这一关,便忍住替她牵过马的冲动。

  她凝视棕马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混合诱驹子的草料九子交给马三娘。“你喂吧,免得你待会说我在饲料上动手脚。”唉,要她喂这么高大的马儿,她果然还是做不到。她哀怨地看苟非一眼,荀非见状,忍俊不禁,扬起嘴角。

  马三娘可没兴致看两人眉来眼去,她紧张兮兮地给白马投去一颗饲料,白马意兴阑珊地瞥了一眼,却没反应。

  “你诓我!它怎么不吃?!”

  “这证实我这匹白马对诱驹子的气味不感兴趣。”她摸摸白马下颔,示意它吃饲料,白马乖巧地咬起草丸,嚼了起来。

  马三娘确认它吞下饲料后,咽了咽口水,再把余下饲料拿至棕马面前,就见棕马蠢蠢欲动,似随时要扑上来。

  她一咬牙,摊开掌心,棕马立时咬走草九嚼食。正当马三娘感到奇怪为何棕马没反应时,便听墨成宁大叫:“马三娘退开!”

  一抬头,马儿已人立而起,陷入狂乱。

  荀非见状,飞快窜过去扯住缰绳。

  马三娘见爱马发了疯似地扭动踩踏,似极为痛苦,不禁急得掉泪,哭喊道:“谁来救它!求你!你要那捞什子草统统拿去,救它!”

  墨成宁快步至苟非身旁,掏出沾了绯色粉末的银针,快速在棕马腹部刺下十来针。

  棕马顿时眼神涣散,倒地昏睡。

  “它怎么了?!”马三娘惊惶追问。

  “马姑娘别担心,它睡醒后就没事了。”

  马三娘敛了敛容色,觉得方才丢脸至极。

  “如何?以白马交换紫花安魂草不吃亏吧?草儿没了,明年还会长出来;马儿走了,你就再也遇不上了。”

  “换!当然要换!”想到以后可以进入噬魂森林寻找诱驹子来养颜,让她很是心痒。

  “我去拿紫花安魂草给你。”得到了“神奇”白马,她有些飘飘然。

  “不必了,”墨成宁自内袋掏出三株紫花安魂草。“我在灶房看见,先拿了。”

  荀非见药草已得手,冷声道:“告辞。”两人随即离庄。

  马三娘呆立原地,喃喃道:“她既已取了紫花安魂草,大可偷偷离去,为何还要赠我神奇白马?若她再狡猾些,本姑娘岂不是什么都没有?话说回来,她使针的手法似曾相识啊……”

  出了庄,荀非施展轻功,挟着墨成宁奔了一阵,才以唇哨唤回乌骓马。墨成宁冷汗直流,双腿瘫软,不敢相信两人终于带着药草安全脱身。荀非心知她定是用了十成十的勇气,现下肯定精疲力竭,便扯着缰绳,要乌骓马慢行。她心神顿松,披着他覆在她身上的袍子,侧脸贴靠他背后,任神思驰远。

  “师哥!墨姑娘!你们可回来了,我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很是担心哪。”

  “是嘛?余平,你不挺会享受的?”荀非指指桌上冒烟的铁观音。

  “不泡白不泡啊……呃,我是说,我先差小福去烧水,好让你们沐浴洗尘。”

  “麻烦你了。晚些我有事情交代你,今晚先别出客栈。”

  余平颔首,走到门口回身问道:“师哥,你们……有没有成功寻到李玦的落脚处?”他在酒楼承受诸多白眼,没道理白白牺牲吧?

  “寻到了。说起来这次墨姑娘贡献不少心力,只赔掉一匹白马。”他回想起她使计让马三娘相信那是一匹拥有“神奇能力的马”,侧过头笑道:“宁妹什么时候也学会作戏啦?”

  “哥哥,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墨成宁回以一笑。

  见两人态度亲昵,还称兄道妹,余平脱口道:“不是叫夫唱妇随吗?”

  墨成宁闻言垂下双眸,荀非则眯眼瞪他。

  “……当我没说。”他又哪说错了?

  夜风挟着初更的余音,拂过寂然无声的长廊;月华自天边一隅流泻而下,透过梧桐窗棂,错落有致地在茶几上拓上一块块乳白方格。

  房内踱步声不断,墨成宁不时推开木门,探头张望,下一刻,又踱回茶几前,拿起桌上玉镯把玩。

  十五日,望月莹然。

  她出神地望着高挂的明月,惦在心底的一段对话在脑中回荡。

  “荀姑娘,你喜欢你那远房堂哥是吧?”

  “我瞧你堂哥对你也有意,却不知有什么事搁在心上,跨不过那道槛。女孩儿家,既然有意,就主动一点,过于矜持,会后悔一生哪。”

  当时在张辉家,张夫人见她羞涩,特地拉她到灶房提点一番。

  娘亲说,这玉镯是定情之物,月圆之时,赠之以玉环,双圆,代表女子期盼能圆了这段姻缘。

  玉镯在月光下散发着碧澄澄的光辉,她眯眼凝视许久,深深吸一口气。

  忽地,她起身,双手插腰,用气音对空中大笑三声,觉得畅快了许多。

  嗅了嗅刚换上的衣衫,取出木梳顺了顺墨发,整整发簪;她十岁以后便跟着袁长桑学医,从没有人教她女孩儿该怎么打扮自己,如今不禁有些懊恼自己不知如何使用胭脂水粉。也罢,即便没有胭脂水粉,她相信自己此刻定是双颊绯红了。

  想到待会荀非可能会有的反应,她轻压胸口,感受那促快的心跳,久久无法自已。他对她,是有意的吧?这些天,他对她的好,总是在言行间不经意流露了出来。想着想着,她心头甜滋滋的,抑不住嘴边笑意,傻笑起来。

  “……荀公子,成宁愿赠你玉镯,不知你意下如何?”但万一他听不出弦外之音怎么办?

  “……荀公子,那天张夫人说要撮合咱们,我瞧也挺合适,不如……”好像太随便了些?

  “……苟公子,你要我吗?”唉呀!光是想就羞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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