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高门遗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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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京前一夜,侯一灿进宫,丢下一句,“这场战争发动得太莫名其妙。”

  闻言,皇帝眉头深锁,陷入沉思,而后皇帝调动隐卫上百名,埋伏在后宫各处,多了上百双眼睛盯着,还不够皇帝看清楚?

  其实,早在大皇子下药时,皇帝就可以将此事扼死在摇篮里,可皇帝想将孙家一口气拔除,再清扫那些个不轨之臣,于是在隐卫的保护下,配合着演这场戏。

  他万万没想到,大皇子动作如此迅捷,老子还没死,先灭了手足,够毒够狠也够绝!

  龙椅抢回来了,皇后、孙家和一干逆臣砍了,但是大皇子……

  皇帝恨得牙疼,想杀却不能杀,他只剩下这个儿子,杀死他,百年之后,那张最尊贵的椅子要留给谁?

  最后,皇帝挑了个风景美、气氛佳的地方,把大皇子圈禁起来,让他好好修身养性,若他日再有龙子诞生,大皇子留不留无所谓,若是天命……唉,只能好好培养几个辅国大臣,让自家儿子当个傀儡皇帝。

  不过在皇后伏诛、大皇子圈禁的同时,他把侯茜舒迎进皇宫,直接让她接掌后宫。

  皇上的心态让侯一灿嗤之以鼻,才四十岁,再生不就有了,就算真的生不出来,也不能让丧心病狂的大皇子接位啊,连父亲、兄弟都能下手的变态,那天下百姓呢?还不是当成鸡鸭猪狗,想砍多少就砍多少。

  他对谁来当皇帝不感兴趣也没意见,他只担心到时天下大乱,他还能安安稳稳做生意、赚大钱吗?

  侯一灿非常不爽,但这种不爽不能表现在脸上,怎么说人家都是亲父子,可是不能说不表示不能做,这天底下没有不能用银子买的东西,想搞死一个人,又有何难? 于是大皇子“罪恶感深重”、“良心不安”,夜夜看见自己的兄弟上门要他还命,慢慢地,他从失眠变成躁郁症、忧郁症、精神分裂症,有严重的自杀倾向,此为后话。

  这天黄昏,镇国公父子三人终于回到京城。

  叶将军还没回来,他领着大军,等待朝廷派人前往和北夷谈判。

  他们三人急着回京,是因为得知家中的老弱妇孺竟然被送进监狱里用大刑,三颗心全都急得不行。

  三匹快马,侯一钧和镇国公先进宫把战事交代清楚,侯一灿回家看情况。

  一进门,他逮着白总管就问经过。

  “……夫人和大奶奶在狱中吃了不少苦头,夫人昏迷了三天,涂太医日夜守着,差点儿救不回来,幸好前天醒了,不然奴才……”说到这里,白总管哽咽不已。

  “祖父呢?”

  “老太爷烧烧退退,状况一直不大好,今儿个终于能吃下东西,涂太医松口气,说是从鬼门关回来了。”

  “大嫂呢?也受罪了吗?”

  提到大奶奶,白总管皱紧眉头,欲言又止。

  “你快说话啊,干么支支吾吾的!”侯一灿焦急催促。

  白总管细说了关宥慈上门的事,“那日,二爷的义妹关姑娘上门……大奶奶在狱中,一心想着小少爷平安,这才勉强撑了过来,没想

  到出狱时,一口小棺材送进府,说是小少爷……打开棺木,小少爷身子都烂了,大奶奶一口气上不来,昏了过去,现在、现在……”

  侯一灿听到这里,哪还站得住,急忙朝内院奔去。

  身为小叔子,乱闯嫂子房间不合礼数,可这会儿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然而他人都还没进屋呢,就听见奴婢的呼叫声,他飞身跑进去,看见亮亮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她又哭又吐,模样狼狈不堪。

  一股气冲上胸口,他扬声道:“嫂子放心,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话丢下,他一阵风似的刮进来,又一镇风似的刮出去,留下怔愣的叶梓亮。

  泪眼婆娑间,她哑声问道:“阿钧回来了吗?”

  门是被撞开的,坐在床边的关宥慈一脸警戒,转头朝向声音来源,右手慢慢地在棉被底下摸索出侯一灿给她的那把匕首,握紧。

  侯一灿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怒问道:“你为什么把峻儿交出去?大皇子许了你什么好处?荣华富贵?还是后宫之位?”

  握住匕首的专指松开,匕首掉在地上,清脆的声响震了她的心弦。

  是爷,爷回来了,她有很多话要告诉他,没想到还没张口呢,就听到这么让人委屈的话。荣华富贵?后宫之位?她在他眼里竟是这样虚荣?

  “爷这话真过分!”只有六个字,可每个字都椎着她的心,刺得她鲜血淋漓。

  “我过分?关宥慈,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亮亮把孩子交给你,是因为她信任你、信任我,在那当口,你不用性命护着峻儿,竟还把他送到刀口下?他才两个月大啊,他还有大把大把的生命可以挥豁,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关宥慈,你是我见过最残忍的女人!”

  “残忍?”凄凉的笑意凝在嘴角。“爷这样说不公平,你没看到那天的情景。”

  “那天什么情景?要不要我猜猜?那些宫卫胁迫于你,你吓坏了,不知所措?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把峻儿交出去,你知道当母亲的会有多心痛吗?”

  她听明白了,就说嘛,爷这么聪明的人,怎会分不清是非曲直,原来是为着小太阳失去了理智,这样就没错了,他本来就会无条件站在亮亮那边,本来就会为亮亮指责天下人。

  “爷凭什么说是我把孩子交出去,而不是孩子被抢走?”

  “你人好好的,峻儿却变成一副尸骨,还需要更多证明吗?”

  闻言,关宥慈瞬间泪水坠地,哀痛的在心底默道一声对不起,接着她嘲讽地勾起嘴角,面容带着浓浓的悲凉,他说她……好好的?!

  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眼睛也看不见了,她现在连亲手为母亲报仇的能力都没有了,她哪里好?一点都不好!

  缓缓叹一口气,她心如刀割,问道:“所以呢?爷的意思是,我应该用自己的命换峻儿的性命?”

  “任何有良心的人都会这么做。”

  原来在他心中,她不只排在亮亮后面,也排在亮亮的儿子后面,未来也许还要排在亮亮的孙子后面。

  天,她在想什么呢?蠢啊,她原本就无法在他心里排上位。

  寒意从胸口窜出,她觉得自己被冰封了,怎么会这么冷?又下雪了吗?这种日子,教人怎么活?

  “我没有良心,我很自私,我只在乎自己的性命,让爷失望了,真对不起。”

  她以前不怕心痛,是因为她的经验丰富,知道要怎么忍、怎么受,熬着熬着就过了,可是这会儿的痛,痛得她熬不下去,痛得她想磕墙,痛得她想放声大哭。

  “你何止没良心,你根本就不是人!如果你没本事护住峻儿,就不该接走他,干么说那么煽情的话?什么揽不起、陪得起,一副要与侯家同生共死的模样,把所有人都给骗了。你当时在想什么?想着过了这关,就算身分配不上,光是这份共患难的情谊,就能让镇国公府接纳你这个媳妇?不错嘛,我把你教得真好,心机、盘算全用上了,可惜……你认为我会让你如愿吗?”

  呵呵,真是糟糕啊,明明痛得快死掉,她居然想笑?她疯了吗?也许是吧,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想要和镇国公府共存亡,她根本没这种资格的呀。

  瞧瞧如今被人拿来取笑,她真是自取其辱。

  “真是对不起,这么浅的计策,让爷一眼就看透了,下回算要算计爷,我会更缜密些。”话说出口的同时,关宥慈真的笑了。

  她的笑碍了侯一灿的眼,他更加愤怒的吼道:“对不起?多轻省的三个字,你让我以后用什么脸面对大哥?!”

  她被逼到底了,心痛得几乎要死去,可是自私、没良心的关宥慈怎么能够不反击?于是她冷冷地道:“爷早就无法面对世子爷了不是?早在爷想要和嫂嫂一生一世的时候。”

  这话比剑更锐利,一下子捅到他的心脏正中央,他一时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恨恨地凑近她的脸。“至少我敢承认我爱亮亮,不像你这么虚伪,只敢暗地奢想,却不敢把自己的贪心摆在明面上。关宥慈,你想当侯家二奶奶是吗?你以为造成事实,我就会负责任是吗?想都别想!”

  关宥慈的心碎成粉尘,老天爷,她到底是有多卑贱,才能把自己搞得这么难堪?她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最后一丝血色从唇间褪去,她失去力气,像一滩烂泥。

  “你很清楚自己无法取代亮亮,所以恨她怨她,想伤害她的孩子,好让亮亮痛不欲生?关宥慈,你大错特错,我和你的事与亮亮无关,不甘心我夺走你的清白,你大可以冲着我来,不应该报复在亮亮身上,我的错,我自己承担。”

  呵呵,那天的事在他心里,果然是让他悔恨交加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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