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求娶嫣然弟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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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渊然止不住内心波荡,面上却未显露,然后是她那句包含一大堆「委屈」、宛如绕口令的话语,一听,不禁沉眉。

  「小兄弟此话何解?」嗓声幽徐,亦有些似笑非笑。

  「其实……在下不小的,都二十三岁,不能称小。」总唤她「小兄弟」,惠羽贤实是忍不住了。

  「再有也非什么『兄弟』的……」要亲口跟他解释自个儿是女儿身,不知因何竟说不出口。

  腼腆、羞涩之类的心绪太不似她,但来到他面前,一回沉稳冷静的性情大受考验,怎么调息都没力法适意。

  ……算了,真把她当男子看待,也就这样吧。

  她正了正神色,重新打起精神。「在下欲说的是,阁主把出手救人的事说得如同是一桩买卖,好像待别人好、施恩予人,皆是别有所图,只待往后挟恩索报,但明明不是这么一回事。」

  「是吗?」凌渊然将双袖负在身后,微侧俊颜。

  他一副等着聆听长篇大论的姿态令惠羽贤耳根发烫,差点说不下去,但都开了头,总得作结。

  「阁主出手若仅仅衡量利益得失,当年便不会救下那么多孩童,曾闻阁主年少时候游历过五湖四海,某大雨之夜留宿在一座大山中的小村,突遇溪流暴涨、山洪暴发,阁主当时以身涉险,硬是跟滚滚而下的土石洪流抢夺人命,在那当下,可还能计较什么?」更别提他之后为那些幸存下来的孩子所做的啊!

  他待孩子们那么好,他待她……那么好……

  怕自己嗓声会透岀太多意绪,她唇瓣蓦地抿起,握成拳头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肉里,明显感觉到疼痛。

  但痛得好,她需要让脑袋瓜清醒些,别当着他的面乱了方寸。

  说实话是有些……唔,不,是挺埋怨他的,因一开始的无限依赖,当自己遭到「弃养」时,被背叛的感受油然而生,那是年幼的她所感受的。

  而今她已有本事独当一面,这些年经历许多,回首看幼时,许多事是能理解的,对他的感情便复杂起来,明白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却也踌躇着、尴尬着,不知是否该对他提及当年那段缘分?

  凌渊然敛了会儿,终才忆起她所说的,那是十多年前的旧事,未想会被人提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时这么答话是有些插科打译的嫌疑,可惜她一张而稚嫩清美的秀容过分端凝,完全听不出有说笑的意图。

  但诡谲的是,阁主大人竟被逗笑了。

  这一笑不得了,「江湖第一美」的称号不是被人在背后称赞假的,他生得已够美,忽而清朗朗绽岀笑花,再冷静自持的人看了也会瞬间屏息。

  「也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凌渊然还自嘲地补上一句。

  惠羽贤想学他扬唇笑开,可想归想,却是直直望着那张足能勾魂动魄的俊庞眨不了眼,双拳不禁握得更紧。

  总要守住一点清明,她只是因相隔太久与他再会,一时还看不习惯,等往后一看再看、三看四看,总会看习惯的,不会被美色狠狠震慑住……是说往后他和她……他们……待今日一别,往后再晤不知何时?

  江水奔流声仍不绝于耳,两人之间倒静默了几息。

  「分舵主适才说自己不小,还报上年龄,却怎么看都不像已二十有三,所以说生得面嫩果然吃香。」不再追问她从何听闻当年大山小村里的事,凌渊然话锋一转,抛岀的话把表情木讷冷凝、实则看痴了男色的人说得脸肤微赭。

  惠羽贤知道该有所回应,但只觉舌根莫名发僵。

  当年那游侠少年的身形容貌与眼前清逸非凡的男子重迭,如今的他身长更挺拔,气质深沉,五官却仍然精致俊雅不见老。

  好一会儿她才吐出窒在心间的热气——

  「阁主也……也面嫩得很,怎么看都不像早过了而立之年的人。」

  男子俊庞陡现骇然之色。「我年岁确实未到三十啊! 」

  惠羽贤英眉飞扬,头一摇。「不可能!你明明过三十了!」他大她十岁,当年他亲口说的,她绝对没记错。

  「是这样吗?」阁主大人眉峰成峦。

  「是! 」认真颔首。

  「嗯,好吧,那就这样。」

  什、什么?!

  惠羽贤望着他拧起的眉峰蓦然回复成原本淡然无波的模样,不禁目瞪口呆。

  关于岁数,刚刚他还在意得不得了,瞵间倒变得无所谓,彷佛随旁人怎么说都成,他都接纳。

  依稀有些熟悉感,好像他是曾这样逗弄过她和其它玹子的,此时忆起顿时明白过来,那时的他以赤子之心对待孩子们,最终目的是要那群在山洪肆虐中失去怙恃的玹童们能少些忧怖。

  她思绪浮动,眸光轻颤,飘啊飘地落在他那只适才遭她揪抓而弄湿一大片的阔袖上,不知何时袖子变得干干净净,还平整到连丝绉褶也不见,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振衣就能涤尘?

  师父和盟主老大人都过说,说她天生筋骨奇佳,最适合习武,性情够稳,耐力好且不贪速成,还她是难在得一见的的好苗子,但她想,若跟眼前这内外兼修的男人一比,自个儿怕是替他提鞋都不配。

  说到鞋……欸欸,他竟然连鞋都是浅色!

  不是江湖人惯穿的黑布功夫鞋或黑筒靴,而是舒爽的淡青色丝履,好似仗着有本事能「足不沾尘」,也就不怕会弄脏。

  紫藕色轻衫、淡青色丝履,轻轻浅浅的柔和颜色,跟她记忆中那游侠少年的装扮是如此不同。

  「据闻阁主以往行走江湖,多是一身墨色与黑靴,今日一会倒是与所闻多有出入。」她讷声道,两眼往他身上迅速梭巡了一圈。

  「便如分舵主这副装扮吗?」凌渊然也礼尚往来朝她上上下下巡了一轮,略沉吟道:「成套的黑衣劲装,搭着一双耐用且保暖的黑简靴,整头乌丝扎作一大束甩在身后,可谓从头黑到底……分舵主这模样与我从前颇有些神似啊。」

  她心头一跳,暗自咽了咽唾津,稳着声音。

  「黑衣黑靴不易脏,即便脏了也不易看出来,便于走踏江湖,再有,黑色看着也挺大气,道上行走,互有往来,也不至于失礼于谁。」她这是务实,才不是……才没有……故意仿效谁。

  凌渊然十分认同地颔首。「那是。只是人年纪大了爱花俏,我都上了岁数了,喜好随之改变也是自然,如今就爱淡些雅些、瞧着心情舒朗些的颜色。」

  惠羽贤觉得阁主大人肯定在玩她。

  尽管他是一脸霁月清风般的磊落光明,但目似深涧,瞅得她眼皮直颤。

  「阁主年纪并不大。」她硬着头皮强调。「……不能算大。」

  「就在刚刚,分舵主还信誓旦旦说我已破而立,此时却说我年纪不大?」

  她艰涩地解释。「年纪确实不小,但……称不上是『上了岁数』啊!」绝对称不上好不好?!

  男人那张长俊到生花的玉庞忽地凝住表情,泂水般的目底宛若生寒。

  两人对望了一息、二息、三息……乍然间,他嘴角软化,目中寒气散尽,竟……竟又笑了,还笑得有些前俯后仰,连气息都任之起伏,全然纵意。

  惠羽贤再次愣怔。

  她一方面是被阁主大人的笑迷了去,另一方面真是彻底傻掉,根本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什么好笑的,所以只能愣怔在原地。

  她瞠着眸瞬也不瞬,被她直望着不放的男人同样回望着她。

  饱含水气的天光落在她发上、脸上、身上,她那把因落水而尽湿的乌发此时仍带湿意,在日阳下闪着一层薄光,瞧起来极是润泽柔韧。

  发下的那张脸,麦色脸肤双腮淡红,此刻的表情实在憨得好笑,同时也憨得让人……嗯……莫名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凌渊然轻笑未止,落在那张麦色秀容上的目光转深,沉静探究。

  如此年轻的武林盟分舵舵主,横空岀世一般,似乎该摸摸对方底细,究竟师从何人?与盟主老大人又是什么关系?

  他对她很感兴趣,也清楚这一切完全源于自身的顽劣性情。

  遇上如她这般端凝自持、一板一眼、年纪轻轻就爱走老成路子的人,不逗弄逗弄甚是难受。

  无奈他毕竟担起了乘凊阁阁主的名号,即便不为自己名声着想,也得护一护乘凊阁这块招牌,令他不得不收敛本性,改以高冷淡漠的气质面世。

  今日一再「破戒」,话越说越多,那是因为难得遇上一个妙人。

  而更耐人寻味的是,这个妙人明明是女儿身,举手投足间却不见丝毫女气,行事作风更是果断坚毅,俊得实在是英气逼人。

  看她那么认真地与他对话,被他牵着鼻子走,末了却只会红着脸憨望他。

  那双清亮坦率的眸子染上迷蒙之色,真让人内心有那么一些些负疚感啊。然而内疚毕竟只有一些些,更多的是——乐趣。

  他稍稍收敛笑意,顺从道:「好吧,那就不是上了岁数,我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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