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嫁个薄幸容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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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梅云珊咯咯轻笑。「燕欣然,你以为我是可以被摆布的傻子?他们是你的儿子,我为什么要救他们?听过斩草除根吗?我可不想留下两个祸害来为难自己。」

  「那是你欠霍骥的。」

  「霍骥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比起他们,霍骥更在乎我的习儿。」

  欣然的盼望被梅云珊浇熄,倏地心从高空坠入谷底,冷汗湿透背脊,绝望一寸寸往上爬,眼睛像被人泼了醋,酸得泪水直冒……

  她说的对,霍骥有时间教导燕习晨武功,却没时间多看暄儿、旭儿一眼。他骑马带着燕习晨逛大街,暄儿、旭儿迎面遇见,满心羡慕却不敢走向陌生的亲爹。

  孩子没错,错的是她这个娘,她不得夫心便害得孩子不得父爱。

  这把刀,梅云珊插得够深,紧咬着欣然不放的哀伤在这一刻释放,双腿再也支撑不住笔直的背,她瘫坐在地。

  终于看到想看的画面,终于看见欣然痛苦、哀愁、失落,终于她的眼睛睁得再大也凝不住成串泪水。

  满足了……

  欣然的眼泪满足了梅云珊心中的黑洞,她控不住上扬的笑意,把欣然踩在脚底下,让她丢失的骄傲自尊回笼,此时此刻,她终于拥有当皇后的尊荣。

  阴湿潮霉的牢狱中,欣然与霍骥对视,眉宇间一片平静,不像是将赴刑场的两个人。

  看着满脸络腮胡的霍骥,欣然轻吐气,她的爱情像一座山,一座又高又冷又重又险峻的大山,将她的人、她的心,将她大半人生压成齑粉。

  她生生地拼搏了七年,拼得她的喜乐化为哀愁,她的锦绣青春成为一页页白纸,而那座大山始终压在心头,令她几乎承受不住。

  幸好过完今日,她再不必负担,只是……眼角发涩。

  不是不甘,而是怀疑,为什么她的对手是眼前这个男人?

  这次会面,据说是皇后娘娘的「恩赐」。

  有文官在旁记录吗?节录两人对话,好呈到梅云珊跟前?

  所以她想看到什么?看她对他怒声指责?还是看他的绝情寡义?随便,她无所谓了。

  「满意了吗?爱一辈子的女人,追求一辈子的爱情,你、满、意、了?!」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吐出,没有激昂,唯有冰凉。

  抬眸,视线扫过那道清灩丽影,霍骥脸色苍白,嘴角紧抿,再度垂眸不语。

  他何尝不知她的怨恨,何尝不知道自己对她不起,但……一切都晚了,他不期待她的原谅,是……不敢期待。

  他的沉默让她太委屈,在这场爱情里她始终在唱独角戏,直到现在,他们都要死了,他还是坚持不参与。

  他冷眼看着她为爱情忙得团团转,冷眼看着她发傻发呆,而更令她委屈的是……受尽委屈的自己,怎么能够直到现在,仍然舍不得放下……

  她的脑袋被驴踢了吗?为什么看不出来这个男人不值得她的爱?她果真是彻头彻尾的白痴!

  她没哭,却比哀号哭泣更令他深感罪恶。

  从踏进天牢那天起,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一再回想,反省这些年来自己做过的点点滴滴,他明知道她不好过却选择漠视,因为他深信梅云珊所讲的话,深信欣然所做的每件事都是演戏。

  他不在乎她的感受,忽略她的努力,他刻意忽视她的希冀,一句自作自受就否决她所有真心。

  如今方才明白,她是他亏负最深的人。

  幽幽叹息,欣然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如果你肯多了解我几分,你会明白我燕欣然行事磊落,不屑手段心机,喜欢霍骥不是丢脸的事,确立目标我便会竭尽全力去争取,赢了便赢、输便输。是,设计落水强嫁,这个念头确实是我的错,但你可知道事情始末?」

  言下之意,始末不是他知道的那样?

  「告诉我真相。」他抬眉扬声。

  他终于愿意听听她的真相?应该高兴吗?是啊,过去他只听得进去梅云珊嘴里的真相,只是,太迟了……她已经没有讲的欲望。

  「不重要了。」

  「告诉我。」他再度重申。

  她怒,他有什么资格要真相?深吸气,她爆炸了。

  「你要真相?好啊,真相是多年来,你忙着恨我,忙着忽略儿子,忙着爱屋及乌全力辅佐燕历堂。

  「真相是,你不过是安南王的外室之子,满府上下无人看得起你,谁都想踩你一脚、对你落井下石,我们成亲时,你什么都不是,只能卑微的寄居在王府角落。

  「真相是我这个失去丈夫宠爱的后院女子,为你撑起一片天。你当真以为王妃让我主持中馈,是看重而不是为难?你以为我变卖嫁妆,开上百家商铺是因为心野、王府后院关不住我,而不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让自己受困?

  「你知不知道王府早就是个空壳子?知不知道你在前方打仗,朝廷拿不出粮草时,送去俞州的三万石粮米是从哪里来的?知不知道为支持燕历堂上位,你自王爷手上拿到的大把银票又是从哪里来的?」

  是她用银子砸得安南王府上下闭嘴,是她用银子逼出他们的尊重,是她用银子让霍骥在王府地位节节攀升。

  她那样努力,他知道吗?

  他不会知道的,他所有心思都在梅云珊身上,他的爱情比妻子、比儿子、比亲人,比天底下任何人事都重要。

  欣然句句指控把霍骥的心掏空,额间青筋毕露,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却不晓得错得这般离谱。

  还以为她在安南王府呼风唤雨,还以为即使没有自己,她依然能够过得逍遥惬意,她是那么强势的女人,她无所不能,她不需要他的照顾,他只需要专心做好自己想做的事……

  原来,错了……她的逍遥惬意只是他的错觉,她和他一样辛苦、一样如履薄冰。

  「我们就要死了,说这些不是要向你讨恩,只是在提醒自己有多蠢,只是要让你知道我后悔了,后悔爱上你、后悔嫁给你,后悔用一辈子等待你的垂青。哼,爱情?」冷冷一哼,她对爱情也对自己鄙夷,怎会为这种事赔上一辈子?

  猛地,他握住她的手,宣誓似的说:「如果有来生,我会倾尽全力还你一世感情。」

  「不必,若有来生,我但愿自己永远不要遇见你。」

  她想抽回手,但他不允。

  「放手。」她用力瞪他。

  「不放。」他坚持不让。

  难受、愤恨、憋屈,她低下头,狠狠咬上他的手臂,他依旧不松手,静静地承受她的恨……

  她的嘴里嚐到腥咸。松口、抬头,她嘴角绽放一抹艳红。

  他说:「从现在起,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的期待直到此刻才发生,但……她后悔了,他们就要死了,她再也不稀罕了……

  狱卒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他们静静看着对方的脸,一个想牢记、一个企图彻底遗忘。

  第一章 再嫁入王府(1)

  疼痛在蔓延,像是被什么不断反覆碾过似的,强烈撞击,不断折腾她的身子。

  怎会这样痛?刽子手大刀一下,身首分离,没道理这么疼呀?

  她盼望死亡,渴盼大刀落下,渴盼一缕幽魂走进黄泉路,因为她的旭儿、暄儿早她一步而去,她担心他们等太久会心生恐惧,才六岁的孩子呀……

  疼痛不止,她缓缓张开紧闭双眼。

  但……入目的红?红烛、红帘、红幔、红……囍字?怎么会这样?怎不是阴风阵阵,而是暖意缱绻?

  男子在她身上不停驰骋,彷佛要发泄全身精力似的,她企图推开他,但他像石杵、像一堵厚墙推移不动,凝目细望,他迷醉的表情映入欣然眼底……

  是他……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这一刻,心脏猛地紧缩,欣然有抱头痛哭的欲望。

  她茫然地看着屋梁,怎么会没死?怎么会回到成亲这一夜?

  这算什么?上天恩赐?如果恩赐,为什么不让她回到成亲前,不让她回到未识霍骥之前?

  短暂的清醒让她蓄起满腹怨恨,她与他之间到底有多少恩怨,才会教两人一世、两世纠缠难解?

  他压住她的身子刚硬灼热,她的心却一寸寸发凉。

  这算什么呢?一再将她推入地狱,很好玩吗?

  霍骥一阵微颤,暖流进入她的身体,她不确定这是第几次。

  前世,她吸入迷香,他喝下春药,洞房花烛夜反覆折腾,她昏昏睡睡、无力挣扎,而他在她身上尽情发泄。

  这是两人之间仅有的一夜,也是在这个晚上,她有了一双儿子。

  他们已经在她身体里了吗?倘若大错尚未铸下,倘若还有机会改变,倘若要彻底斩断两人的牵连……

  她必须逃跑,必须远离这个男人。

  对,逃吧!跑得远远的,跑出这个男人的世界,跑到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天地,她才能自在生活、自在呼吸。

  念头起,欣然用尽所有力气试图将他推开。但情况一如前生,她全身绵软无力,推着他的掌心反倒像在抚摸他的纹路肌理,想唤人相救,但发出的声音却像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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