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王妃带刀入洞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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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阿娘当年不意间插手了隐棋办事,皇上事后自然是知晓的,但 他未动咱们穆家,爹想着,是有暂且观望的意味。而这一次皇上赞同太后的指婚,附议得如此明快,爹以为……多少是想试探些什么。」

  顺水推舟把她指给康王傅瑾熙,将她放在傅瑾熙身侧,想试探什么?

  看她穆家是否为康王一派,帮着康王来凌驾帝王那颗主星吗?

  这两天,穆开微仍在努力整理思绪。

  那一日谈到最后,她家阿爹要她莫想太多,说是太后指婚、皇上附议一事,身为爹的他会想办法解决,不会让自家女儿去当什么康王正妃。

  但……能怎么解决?

  君要臣死,臣都不能不死,何况是指婚。

  她穆家若抗旨不从,天子一怒,血流漂杵,结果又将如何?

  午后,马车载着她轻驰在回京城的官道上,连日大雨之因,官道上尽是厚厚的泥泞,此时雨势虽缓了些,仍淅沥沥落着,溅飞水花的马蹄声以及车轮子骨碌碌转动的声响,搭配起来倒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气味儿,挺适合用来缓缓她这阵子思虑太多的脑袋瓜。

  喀啦!砰——

  岂料马车突然一震,车厢倏地倾斜一边,底下车轮子完全动弹不得。

  「小姐——」车头前,穿蓑衣戴蓑帽的穆家车夫赶忙撩帘探看。「您无碍吧?」

  「贵叔我没事。」穆开微坐正,随手把几颗乱滚的果物拾回大提篮里,边问:「是车轮子陷进泥坑里了吗?咱们的马没受伤吧?」

  贵叔挥着手。「没伤着,没事的,小姐您好好待着,咱这就去带着马,让马把车子拉离开这大坑啊。」

  「我一块儿去。」说着,她已撑起身躯准备往车厢外跳。

  贵叔急了,两手挥得更猛,之后干脆硬拉紧车帘阻止穆开微「跳车」。「别别别!小姐别下车淋雨啊!哪家的小姐都该娇养着,咱们家的也不能例外!」

  穆开微抚额笑叹。「贵叔,莫忘我是‘六扇门’里当差的,水里来、火里去,滂沱大雨也不是没淋过,还怎么娇养呢?」

  「那、那咱不管!也管不着!您眼下是咱们家小姐,是小姐呢,可不是什么当职的掌翼大人,让您淋了雨,那岂不是打我老脸吗?不准!」

  都说「奴大欺主」,她这小姐是被家里几位老仆们看着长大的,这些仆人好些位还是祖父尚在世时亲收的家丁和随从,她被他们「欺负」、「管教」惯了,都摆不出当主子该有的气势。

  穆开微正苦恼着该怎么说服贵叔,忽地车厢外,贵叔厉声质问——

  「谁人?!」

  她心中陡惊,哪里还管那么多,手劲一带立时甩开车帘子。

  就见雨幕中,贵叔那把曾随他战过大江南北、润过无数鲜血的猎刀已出鞘,正与一辆乌沉沉但作工却极为精细的双辔马车对峙着。

  那马车想必是贵叔在与她「起争执」时靠过来的,再加上雨声不绝于耳,一时间真没留意,突然就停在那儿,莫怪会惊得贵叔猎刀出鞘。

  对方的车夫并未答话,却是跳下车,迅速将车厢后方的锦帘撩开一大角。

  「车轮子卡住了是吗?嗯……瞧那样子得花一些功夫的,穆大人若不嫌弃,且让本王的人搭把手吧?」

  如沐春风的低柔语调涤荡过耳,穆开微望着双辔车厢里斜倚迎枕、容肤欺雪的男子,心音不禁重鼓,震得她气息略紊。

  她跃下车厢,按下贵叔握刀的手,跟着低首行礼。「不知是康王爷的车驾,多有失礼了,还请王爷恕罪。」

  「什么恕罪不恕罪的,穆大人这么说,那是……是没把本王当朋友了。」

  听得这腼腆又似带幽怨的话,穆开微再次抬眼去看,心间动荡得厉害了些。

  眼前这位帝京中众所皆知的「药罐子王爷」,病态俊颜上有着绝对纯粹的无辜表情,目光亦是澄澈,她能辨出那其中包含的,是很纯很真的欢快。

  彷佛能见到她、与她说上话,是一件令他无比开怀的事。

  「王爷,下官并非……」

  「上车可好?」傅瑾熙忽地打断她的话,朝她腼腆扬唇。「让本王送你返家。」

  穆开微拒绝不了。

  她都让堂堂一位超品阶级、世袭罔替的王爷主动「施恩」了,加上雨一直下,她家的马车陷泥淖里,她家的老仆贵叔巴不得有谁可以在这时候照顾好她,因此当傅瑾熙用那种近乎祈盼的语气请她上车,贵叔比谁都高兴,根本没等她动作,十分当机立断地替她决定,把她直接推上对方车厢内。

  还好康王府的两位随行侍卫留下来帮忙贵叔,穆开微的心这才放宽了些,乖乖坐进药香甚浓的宽敞车厢中,与此车的主人形成各据一隅的对坐状态。

  第三章 拿你来镇煞(2)

  康王府的马车坐起来确实舒适,走在泥泞道上也不觉有多颠簸。

  既来之则安之。穆开微心想。再者,她对他康王府以及他傅瑾熙本人亦有诸多疑惑想要查明,借此机会恰巧可以。

  「王爷您……」

  「穆大人今日出城,是去城郊十里外的柳湖祭拜令慈吗?」

  穆开微话未问出,便被对方问得一怔。

  傅瑾熙微微笑,柔声道:「你今儿个休沐,所以未穿官制卫服,而是一身清素女装,适才瞥见你车厢内备有香案和祭祀之物,一些供品果物还掉出篮子外,再看车轮子一路行来的方向,不由得这般推敲……本王猜得可对?」

  穆开微亦学他微微扬唇,颔首。「家母生前最爱柳湖一带的景致,家父于是为她在那里寻了处好所在,让她能长眠在那片风光里。」

  「嗯,嗯……能那样甚好。」他喃喃低语。

  「王爷说什么?」穆开微没能听清楚。

  他倏地扬眉。「没,没什么,本王是说,穆大人换回这一身寻常女装也是很好看的。」

  呃……穆开微一时语塞。

  正因身着女装,她没在他这位天朝王爷面前大方地盘腿而坐,而是选择曲膝侧坐,此时被他一提,她不由得拉拉长裙,两手在裙面上挲了挲。「那就……多谢王爷缪赞。」

  深吸一口气,她重整旗鼓。「是说,王爷为何会知家母的坟茔就在柳湖?」

  岂知——

  「你冷吗?」他忽而问。

  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啊!

  「……啊?呃,下官不……」她正欲摇头。

  「肯定是冷的,春未临,冬雨连绵,又刚从结霜的湖边回来,这给你搂着。」

  那罩着雪白狐裘的身躯不仅坐直了,还朝她倾靠过来。

  康王爷往她手里塞东西,穆开微端坐的身姿动都不动,只有她才知自个儿的背脊筋理瞬间绷得有多紧,莫名其妙紧绷着。

  她掌中蓦地漫开暖意,暖得她冰冷的指尖感到轻微刺疼。

  垂眸去瞧,竟是一只精致的小手炉,也是直到此刻她才察觉到,她并非不冷,而是早把这般冻人的寒意视作寻常。

  「这是王爷的手炉,下官不能用。」递回。

  「没要你用,只是请穆大人帮本王搂好,马车里颠得很,别让它掉了。」

  闻言,穆开微额角暗暗一抽,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直到她默默放下双手,郑重地将手炉揣在怀中,才听到男子叹息般继而道——

  「本王当然知道大人的娘亲蔺女侠葬于何处啊。你穆家三代为天朝效力,三法司衙门能有如今的规模和深入民心的严正之风,穆家功不可没,而大人以女子之身掌‘六扇门’掌翼一职,干得比任何男子都要好,破案无数,惩凶罚恶,在本王眼里根本是传奇话本里才会出现的潇洒人物,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说到这儿,病态俊容又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本王打小就羡慕那种能闯荡江湖、快意恩仇的日子,无奈受体弱所拘,一切仅能想想罢了,而这帝京中最符合本王想像的,也就是你穆家了,所以关于穆家的事,不经意间总会留心一些。」

  穆开微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颊面忽而微热。

  车厢内静了会儿,她方问:「据闻王爷体弱之因,是幼时得了怪病所导致……当年老王爷携妻儿在三川口遇劫,确是憾事……王爷可记得自己最后是如何获救?可还记得当时的过程?而怪病又是如何被治癒?」

  傅瑾熙拉拢身上暖裘,白晰面容被毛绒绒的雪狐毛一衬,更显俊雅秀气。

  他似倦了般往大枕上一靠,语气有些慢悠悠。「当时本王年幼,又病得晕乎乎的,根本记不得事,待清醒过来,人已在一位女大夫的地盘上,是那位女大夫用了独门疗法医治我,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中间几度折腾,甚至几回濒死,治了整整一年才把本王身上的怪病勉强除去,但既伤根本,要完全恢复也就难了……穆大人为何想知道此事?」

  穆开微发现康王傅瑾熙颇擅长「天外飞来一问」,也不知是有意抑或无心,却总能问得人心头一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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