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爷儿不敌娇娘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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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说越小声,因为他突然发现,她脸上波澜不兴,没有喜怒哀乐,面对他,似乎再也没有半点感觉,她放下他了吗?

  不可以,他是她的丈夫,她怎能轻易放下?

  再度拉住她的手,程祯恳求道:「溱观,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你知道吗,为了你、为了我的承诺,我有多努力,我现在已经是四品知府,再过几年,我就能够升上三品大员,到时我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到时我可以给你依靠,到时……」

  陆溱观对他更失望了,同是女人,她甚至为马茹君感到悲哀,哪个女人愿意成为男人的垫脚石?

  「程大人,请你把话听清楚,我们已经和离,再也不是夫妻。」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怎么可能?」

  「那纸和离书已经送到衙门登记过,不相信的话,程大人可以回京问清楚。」

  她的话像把斧子,狠狠劈上他胸口。

  过去他不知道她对自己这样重要,直到她失踪,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身边人很多,可寂寞却像张网子,把他兜头罩住,他的快乐变得空洞,他的成就变得缺乏意义,他开始感到害怕,害怕彻底失去她。

  不,他不能和离!

  「我们找个地方认真谈。」他坚持。

  她摇头,比他更坚持。「没什么可谈。」

  「就算我们已经和离,水水是程家的女儿,她姓程,你无权把她带走。」

  他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手一掐,她便痛得无法呼吸,便只能被他牵着走。

  品香楼的包间里,他们面对面坐着,陆溱观板着脸,她把程祯的自私看得透澈。

  他行事只为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

  他是真的喜欢她吗?如果是她,她不会让喜欢的人为难,她会在乎对方的感觉重于自己的感受。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一再压抑、一再妥协,才会为了他的快乐,逼迫自己伤心,是她让自己的纵容成了他自私的资本。

  程祯在说话,她保持沉默,他很努力地说服她,可是她再不会被说服。

  「我想你在京城长大,必定不会走远,没想到你比我想像的更坚强……我知道我让你伤心了,但凡有一点可能,我不会这么做,可我无法违抗天家懿旨,我只是个小小的……」

  同样的话,她已经听过无数遍,可越听越心凉。

  他说但凡有一点可能?唬谁呢,牛不喝水,还能强按牛低头吗?若不是马茹君可以带给他好处,他怎会点头?他虽看不起马家作为,可马家势力好用啊。

  他真有嘴巴上说得那样在乎她吗?如果在乎,既然认定她在京城,既然非要找到她不可,为何还要离京到蜀州,这不是自相矛盾?

  真理只有一个,于他,仕途家业远远比妻子亲人重要。

  她是真的不生气了,与放下不放下无关,而是他已经成为她远古的记忆。

  小时候她养鱼,鱼死掉,她哭过两、三天,然后伤心复原、然后结痂,然后若干年后想起,再不疼痛。

  他对她,也是一样。

  陆溱观不应声,任由他讲到满意,直到他歇口,她才道:「开条件吧!」

  「开什么条件?」

  「要用什么条件才能与你交换水水。」

  他说那么多,她半句都没听进去,她不想破镜重圆,仍旧坚持当初的决定?不!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硬着心回道:「水水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说,有什么可以交换?」

  「你还年轻,前途光明,未来三妻四妾,想要多少儿女都不是问题。」

  「依马氏的性子,你以为我可以三妻四妾吗?」

  「那就让马氏替你生儿育女。」

  「你说马氏身子有病,不能怀上孩子。」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她治病。」

  她宁愿帮马氏治好不孕,也要带着水水离开自己?是他估计错误,她对他已经厌恨到这等程度?程祯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蔓延。

  他不开口,她也不说话,两个人互视,明明曾是亲密的枕边人,可如今看着对方的眼神都显得陌生。

  她不像他认识的陆溱观了,记忆中的她,总是以他为尊,事事为他着想,她的要求很少,他快乐、她便满足,是什么改变了她?

  她也觉得不认识他,明明是一个再自私不过的男人,她当初怎么会傻傻地相信他会她撑起一片宁静安和的天?

  他们有相同的讶异,只不过程顾看见的是陆溱观的改变,企图拨乱反正,而陆溱观则是意识到错看了他,深刻反省自己。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相视片刻,程祯下了定论,他朝她伸手道:「溱观,别闹,我们回家。」

  陆溱观眉心打结,花那么长的时间,他还是只说他想说的、只听他想听的,而她发自肺腑的话,一句都没入他耳里。

  她长叹一声,不明白过去她是怎么跟他走过来的。

  就在她担心着,他会不会以男人的体力优势,强迫她回程家时,门被人一脚踹开,魏旻冷着脸大步走进来,他打量程祯两眼,再转头看向陆溱观。「走?留?」

  魏旻一出现,陆溱观心定,扬起笑回道:「走。」

  两人的对话只有三个字,可是程祯看见陆溱观给予这个陌生男人他许久未见的笑脸,一颗心像被丢进油锅里翻炸了两圏。

  他不管不顾地抢到两人中间,不客气地道:「你是谁?我是她丈夫。」

  这是狗狗尿尿占地盘的方式,他是聪明人,从不用这样粗糙的手段做为掠夺方式,但魏旻的气势太强,让他倍感威胁,他冲动之下做出最幼稚的宣告。

  魏旻连嘴角都没牵动分毫,只抬起手轻轻挥过,连程祯的衣角都没拂上,程祯就感觉到一阵强风朝自己刮来,风势太强,他站立不稳,倒退数步,直到后背贴上墙壁,才阻止去势。

  将将站稳,魏旻和陆溱观已经一前一后离开了。

  就这样走了?不行,她至少得说清楚那个男人是谁,她为什么要跟他走?

  他试着追上两人,就在魏旻扶着陆溱观上马车时,他赶到了,他一把拉住她的手问:「溱观,把话说清楚,他是谁?」

  回头,看见程祯布满红丝的双眼,陆溱观失笑,知道他误解了什么,她不想解释,甚至想助长他的误会,可是另一道熟悉的身影闯进眼帘。

  是马茹君,难怪今天她的眼皮跳个不停,原来是有朋自远方来。

  马茹君动作也不慢,抢到他们跟前,扯开程祯的手,怒声质问陆溱观,「你想做什么?!」

  陆溱观好笑地道:「我也想知道程大人想做什么,要不程夫人回去好好问问?」

  「你也知道我已经是程夫人,往后别再痴心妄想。」

  陆溱观忍不住轻笑,她几乎不曾刻薄待人,但这会儿她就是想尖酸一次。「成亲三年无孕,希望你这个程夫人能够做得长长久久。」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马茹君一时气不过,抬手就要往陆溱观的脸上甩去。

  所有人都以为会听到一声脆响,但是并没有,响起的是马茹君像猪号般的尖叫。

  魏旻抓住她的手腕,还恶意地在腕骨施压,疼得她不顾形象哀叫。

  「魏旻算了,我们走。」

  陆溱观迳自上了马车,魏旻轻轻一甩,马茹君转了两圏,差点儿当街扑倒出丑,幸好程祯即时将她拉住。

  马车向前行,马茹君的咒骂声被阻隔在帘子外头。

  魏旻一上马车就闭目养神,陆溱观看着他身上的尘土,是匆忙赶回来的吗?为什么赶回来?因为知道自己会遇见「老朋友」?

  「是王爷让你回来的?」

  「嗯。」

  「王爷知道程祯在櫂都?」

  「是。」

  「他怎么知道的?」

  「文二爷。」

  飞鸽传书?他果然知道程祯被派到蜀州,那往后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需要带水水离开吗?

  魏旻睁开眼睛看着她,很难得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话,「爷说不要怕,凡事有他。」

  话这么短,全是精髓。

  陆溱观笑了,是啊,怕啥?她有糖果哥哥罩着呢!

  第十三章 不该再见到的人(2)

  流年不利,形容的应该就是陆溱观这种情形吧。

  昨儿个才和程祯、马茹君在街上唱完一出大戏,今天又有人上门,逼着她粉墨登场。没记错的话,她是大夫,不是戏子,怎么人人都爱拿她当主角?

  天热得紧,幸好院子里有那棵桃树遮荫,今年桃子结很多,天天吃、天天啃,到处送人也摘不完,陆溱观舍不得桃子落了、烂了,贺关一声令下,王府里过来十几人,摘采、洗晾渍,弄出一瓮瓮果脯和果酒,待秋凉就可以上桌。

  午后,屋子里热得睡不着,几把长凳搬到了院子,贺关、陆溱观、阿璃、水水、季方、魏旻……大伙儿坐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当然,多是季方、采茵和两个小家伙在说,闲聊这种事,魏旻和贺关通常是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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