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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啥?嫉妒?不不不,实在是这小子名声烂到爆,般般好、样样佳的秋娘子竟然嫁给他,实在是老天不开眼、烂人运道好。

  敏锐的慕容羲当然晓得自己被针对,然而无所谓的,从小到大被讨厌的事蹟族繁不及备载,他要是一个个计较,日子甭过了。

  所以他忽略墨雨,忽略得彻彻底底。

  墨雨的不友善也没持续太久,实在是牛肉汤的香味太霸道,勾人注意。

  对话间香味传进屋里,寇芹尧、夏琢还勉强端着,白霜就没这等定力了,走出屋外,视线略过帅到让人观観的慕容羲和体积庞大的秋子璎,直直落在墨雨手中的食盒上,暗喜涌上。

  「方公子情况怎样?」子璎问。

  「已能吃下一整碗白米饭。你带来的烤鱼味道很好,主子还想再进第二碗,我没让。」白霜回答。

  「这是对的,今天的牛肉面也别让方公子碰,麻薯倒是可以尝一点,但也别吃太多。」

  主子不能吃,那他们能多分小半碗?白霜乐得……

  咧开的嘴巴迅速口起,这是不忠的表现,身为下属该为主子没口福感到遗憾,他使劲将嘴唇抿紧,只是控制不住抖动透露出心喜。

  「我会注意的。」白霜面色凝重,充分表现为主子难受之心。

  夫妻俩随后进屋,方瞿翊半躺在床上手里拿书,寇芹尧坐在床前与他说解经义,勤奋的主子加上勤奋的先生,两人组合即将开创未来几十年的太平盛世。

  「秋娘子来了。」夏琢招呼。

  「给夏老、寇老请安。」她走到床边,放下药箱为方瞿翊号脉。「现在能一夜到天亮了吧?」

  「是。」过去经常夜半痛醒,那等煎熬伤人碎心。「白天也睡得多。」

  「能多睡是好事,之前身子亏得太严重,睡眠能修复细——」她把最后一个胞字吞进肚子。「今天我打算增减些药材,味道会比之前的好些。」

  比起怕痛,方瞿翊更怕苦,吃药对他而言是件辛苦差事。

  这点和慕容羲很像,上回耕地他被冒出来的毒蛇咬了脚,刀子剜肉放血他半声不吭,但一碗黑糊糊的汤药让他又躲又赖,子璎没法子,只好自制蜜饯配药,谁知他越吃越上瘾,每天都要来几颗,那之后她终于明白他嗜甜。

  方瞿翊有相同问题,仗义的慕容羲贡献自己的专属蜜饯,从此同甘不共苦的两个人,时时交换甜品心得。

  「多谢秋娘子。阿羲,我的蜜饯……」快没了。

  「知道知道,子璎又做了些,但得多腌渍几天才够味儿,今天你先吃麻薯,味道很不错。」分明是子璎轲手艺,但从他嘴巴说出,看那副得意劲儿,好像成了他的本领。

  「多谢。」

  「我先给公子施针。」

  「麻烦秋娘子了。」

  方瞿翊拉开衣服躺下,子璎心无旁惊扎针。

  寇芹尧、夏琢看两人一眼,拍拍慕容羲。「走,到外头去,有话问你。」

  施针、泡澡、用药,整个过程将近两个时辰,子璎负责施针熬药,泡澡则有墨雨、白霜陪在身旁,但今天他们按捺不住全都跑去吃面,独独留下慕容羲。

  浴室里蒸腾雾气中充满药味儿,慕容羲坐在矮凳上,手肘撑着大腿、手臂支起下巴,和方瞿翊面对面、眼对眼,两人都有点尴尬。

  方瞿翊审视慕容羲那张绝世容颜,浓浓的两笔剑眉,笔直的鼻梁,红菱似的嘴唇,没想过男人可以长得这么漂亮,若非身量太高,扮成女子也不违和。

  「你乐意吗?」方瞿翊找来话题。

  没头没脑的一句,谁听得懂他说啥?但慕容羲就是听懂了,这算……心有灵犀?不知道。但慕容羲眉弯眼弯,笑得甜甜蜜蜜,回答,「乐意。」

  「我以为你们是被长辈硬凑成对的。」

  「是父母之命,但哪对夫妻不是这样成事儿的?」方瞿翊打量他,他也打量方瞿翊,半点不客气。

  方瞿翊长得也不差,在男人堆里排得上前几名,虽说慕容羲的容貌是断层式大胜,但方瞿翊与生俱来的气质,慕容羲拍马也追不上。

  他看起来高贵,彷佛一出生就该睥睨天下,三年前他们曾见过一面,当时被骚扰的人虽然是方瞿翊,可到最后自己看起来更狼狈。

  事实上两人受的伤相差不多,方瞿翊的衣服被扯乱,发髻也歪到一旁,脸和他一样肿胀,但他笔直站在墙边,高傲地昂起下巴,像个不屈武士,浑身上下充满自信光芒。

  慕容羲也骄傲、也同样昂起下巴,但骗不了人的,他的骄傲全是佯装,他的自信不过是自卑的伪饰。

  他很少佩服人,方瞿翊是少数的一个。

  「你长这模样,真甘心与秋娘子做一世夫妻?不觉得委屈?」

  一世夫妻?慕容羲但愿自己有此等好运,可她只想和他当朋友啊。

  「起初确实觉得委屈,但子璎……谁跟她处久了,都会忘记委屈怎么写。」

  她不只没有带给他委屈,还把他多年累积的委屈给清除殆尽,谁说她光会治病疗毒?

  错,她还会收拾受伤心情。

  「你被她的厨艺收服?」

  「别把我想得那么肤浅,我们家的炉子,可是我烧起来的。」

  「对,差点儿把房子烧了。」方瞿翊忍不住大笑,吴嫂子讲起夫妻俩刚搬来时的惨状,一屋子人全笑了。「镇国公够狠,把两个金娇玉贵的人送到这里,打算让你们自生自灭?」

  慕容羲冷笑,视线扫过手腕。「谁让我好命,出生在镇国公府。」

  「别用这种口气说话。」方瞿翊蹙眉,像咬下一口未熟桃子,苦涩味儿直往胸口钻。

  「镇国公顾不上你,亲娘也对你不好吗?」

  「我娘是妾室,在我七、八岁时死了。她厌恶我,不对,应该说是憎恨,有人说她不想入府为妾,是父亲强求了她,这才对我不喜。」

  方瞿翊沉吟片刻后分析。「会不会是因为『憎恨』才能保全你?」

  「保全?哈哈,太好笑。」他伸出手腕,让方瞿翊看清楚腕间那道睁狞伤疤。「她临死之前把我叫到床边,使尽最后一分力气,拿刀子划下这道伤,血喷溅出来,染红了她的脸,她放声大喊就算下地狱也要带我走。」

  母亲脸上的厌恨,他永远忘不了,她是真心想要他死。

  方瞿翊伸手,直觉想摸摸他的头宽慰几句,但话到嘴边,想到他的自尊心,临时换上一句玩笑。「也许是你太杰出,太招人嫉妒。」

  「没错,肯定是这么回事。」

  慕容羲跟着说笑,只不过这句笑话扯痛了方瞿翊,他柔声问:「镇国公也对你不好吗?」

  「幼时他挺疼我,打府里出现流言蜚语后就变得不好不坏,本以为只要表现得好,父亲自会青睐疼惜,但……你说得对,他的儿子太多顾不上我。」

  慕容羲心中暗自叹息,国公府少爷竟不如平头百姓,但凡百姓家里有个聪慧儿子就会倾全力栽培,而在国公府「优秀」的另一词汇是「竞争」,出身下贱的庶子没有资格参与竞争。

  「他漠视你,于是你坏事做尽,用败坏名声报复他?」

  「也许是吧,我发现闯祸后,他得花力气出面收拾,之后把我抓进祠堂痛扁一顿,约莫我天生犯贱,宁可挨打也不愿被无视。」

  「能长这么大,你挺不容易。」

  「是啊,幸好我碰到义父,他说我是练武的好苗子,自那之后我待在义父身边的时间比在国公府多。」义父教他为人处事、见义勇为,教他不畏强权,也教他积极上进不见得能得到想要的结局,人生快意最是要紧。

  他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他说劝君莫上最高梯,他说人生走向往往取决于命定,他也说努力是为一时成就与欢喜,并非一世布局。

  很消极的人生观,却恰恰符合慕容羲的经历。

  于是被放逐的慕容羲决定舍弃上进,放弃争取梦想和功名,他想要从此随心所欲、恣情快意,却没料到会遇见一个相信他,认为他是神雕,有权尽情展翅的秋子璎。

  她说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梦想,他不该受囿于他人,被困在原地。她不美,但对他说话时,那双眼睛炯炯有神,说服力高涨,他很难不被说服。

  「你的义父是谁?」瞿翊问。

  「申韬光。」

  竟然是他?方瞿翊暗叹。

  申将军领兵三十余载,把边关守成铁板一块,让异族无法跨越,他将所有心力放在战场上,连妻子过世都没赶回来。

  他把儿子交给父亲教养,父亲为感谢申将军功劳,处处维护偏宠,不料最终养出个做啥啥不行,只懂风花雪月的渣滓。

  后来边关战事消停,父亲明示暗示申将军交出虎符,心怀大志的申将军岂肯就此消寂于朝廷?但为保独生子还是低头,乖乖领下静王头衔待在京城。

  谁晓得儿子与人争花魁被活活打死,从此申家绝后。

  父亲惭愧后悔,金银财宝、美人不断往静王府送,申将军全数收下,只是再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他当起富贵闲人,成天斗鸡玩鸟、扎在美人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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