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我的大理寺CSI手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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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她这九品的青色小吏衣袍还穿在身上,恐怕早就被差役以谎报的罪名先打上三记棍杖了。

  而现在,京兆府派来的差役也还等在大理寺外头……虽说他见到她竟然真的能打个招呼就大摇大摆踏进大理寺大门内,原本的质疑和不屑已经被目瞪口呆取代,可是如果李衡不接受她报案(申诉),她一个连官字都称不上的九品芝麻小吏儿,恐怕也免不了先来个刑部大牢几日游。

  何况眼下还有这么一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棘手疑案呢……

  曹照照别扭了一下,也顾不得怕挨骂了,忙一一将方才发生在胡饼铺子的事钜细靡遗禀报。

  李衡浓墨般斜飞的剑眉微微一动,眸光一闪,蓦然松开手。“走吧。”

  “去哪?”她揉揉雪白的小脖子,没有察觉李衡鸦羽般长睫毛迅速低敛,似是掩住了什么。

  “查案!”

  那颀长俊美身影俐落飒飒又带着一丝自骨子里透出的清朗矜贵,落在他后头的曹照照再度无可避免地被他帅……咳,甩了一脸,眨了眨眼,努力忽略发烫的面颊,还有不知道已经反覆撞死过几次的心头小鹿,调整心情的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长长呼出来。

  大理寺正和录事正要开口,老仵作也还眼巴巴地望着,就听得头也未回的李衡淡然地抛出吩咐——

  “……此人肩颈厚茧、脚板粗大变形,虎口处有麻缕久磨痕迹,符合脚夫形容,然足趾灰甲,显长期接触潮霉之地,肤色违和苍白,当是久未经白昼日晒,疑似遭拘于阴暗潮湿处依旧做搬运之工,尔等传我大理寺行文,通查广义渠脚夫名册,半年内有无辞工或不假失踪者。”

  “喏!”众人目光骤然一亮。

  “命京兆府治下,万年、长安、新丰等二十二县半年内失踪报案人口卷宗,于明日辰时前速速送至大理寺彻查。”

  “喏!”

  大雨止歇,大理寺高高的青瓦屋檐下仍有点点雨水滴落……

  “大人,您怎么知道那名受害者曾是广义渠的脚夫?就不能是其他商家或码头搬货的脚夫吗?”

  急匆匆踩过水洼,快步跟上的曹照照虽见惯了李衡屡屡凭着幽微的蛛丝马迹,就能抽丝剥茧查出真相宣告破案的神奇监识侦查能力,但每次还是忍不住想跟小学生似的举手发问。

  在这个科学、化学、物理学尚未发达,更没有微物监识、DNA监定法等等的古代,若仅靠着一滴血、一枚指纹、一根毛发……往往想找出真凶,难于登天。

  但她从不会小看古人的超凡智慧,比如被称为“法医学之父”的宋慈,就是中外法医界公认史上首位法医学家。

  他在西元一二三五年开创了法医监定学,着有《洗冤集录》,也是世界上第一本以死亡方式系统编辑的法医学着作。

  话说回来……

  曹照照神情恍惚了一下,有时她总觉得自己穿越的这个可能是个假唐朝,或是平行时空的唐朝,因为这两年混迹在大理寺中,她发现大理寺验尸的手法,有许多竟是宋公《洗冤集录》里提到过的。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孤陋寡闻,当年上历史课的时候打瞌睡,所以也没看过课本或野史上有个名叫李衡的大理寺卿,年轻俊美肩宽腿长家世尊贵就是人有点机车……呃,跑题了。

  又或者,她根本是穿越到一本古代小说里打酱油?

  “自韦公受圣人命治广通渠,二年而通,每岁可渠漕山东粟四百万石至长安,每日所需脚夫者众,名册治理分明。”李衡风雅俐落的身姿步伐如故,语气有着自己也未曾发觉的耐性。

  “——山东粟向来以工部特造苎麻袋装容,便是取其韧性佳、耐潮湿,此特造苎麻以纵横九宫法织就,长期接触扛粮脚夫掌上虎口,便会留下独有茧痕。”

  她恍然。“原来如此,大人眼睛真尖,这也瞧得出来?”

  “‘长安万庶杂谈’上有,”他眸光低垂,别有含意地落在这仅及自己胸口处的圆圆小脑袋瓜上。“……记不住?”

  曹照照差点脚下一个踉跄。

  芭乐啦!谁记得住啊?一本讲述长安从历史到建筑到风俗到百姓食衣住行育乐包含八卦的“长安万庶杂谈”跟大英辞典一样厚,而且还不是白话文,还没有标点符号,她光是看个序文就看到怀疑人生……

  “寺卿大人,您这种神童出身的高智慧人才是不会了解我们这种废柴的心情的。”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见你看坊间话本就没有这种怨言。”

  “看坊间话本儿可有趣多多了!”她一挺小胸脯,理直气壮起来。“就跟您骑马上朝和骑马去打马球,这两种心情能一样吗?”

  李衡脚步一顿,冷着俊脸儿瞪了她一眼。

  可能是想叱一句“胡妄比喻,不成体统”,但不知怎地又沉默了,改给了她一个“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

  哎,自从成为唐朝新住民以来,曹照照觉得自己察言观色的本领飙高了不止十个百分点。

  不过也没用,因为每当她开始感觉有那么一咪咪靠近、了解、摸索出这位寺卿大人的时候……下一秒,寺卿大人就会给她来一记现实的铁拳。

  她想起了曾经某个不可言说且不忍卒睹的场景,无声叹了口气,赶紧小碎步跟上。

  有威震八方的大理寺卿李衡大人亲自出马,不说那名等在外头押犯人似的差役惊吓又崇拜地当场傻了眼,连闻讯而来的京兆府尹马阿和儿都忙擦着大颗大颗的汗水,殷勤讨好地下了轿快步而来行礼。

  “拜见李大人——”

  李衡优雅回以执手礼。“马大人。”

  “大人,刚刚那都是误会……”马阿和儿陪笑想解释。

  “——马大人,您方才有第一时间派人封锁现场吧?”曹照照有点心急,插嘴问。

  马阿和儿一滞,老脸尴尬地涨红了起来,吞吞吐吐的回道:“自、自然是有的。”

  曹照照看他的表情就心下一凉——完了!

  “明明下官都求——”她小圆腮帮子一鼓。

  “不可无礼!”李衡低沉嗓音轻轻喝斥。

  她瑟缩了下脖子,“喏!”

  马阿和儿睁大了眼,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暗暗倒抽了口气——

  难道面前这小女吏就是官场上人人传闻的,“李大人家的”那位……

  “不不不,是卑职有眼不识金镶玉……咳咳咳。”马阿和儿瞥见李衡的笑容有一丝莫测高深和微冷的警告,忙把后头的话都给吞了下去。

  “……?”曹照照一头雾水满眼问号。

  “查案紧要。”李衡微微一笑。“马大人,请吧!”

  “喏,喏。”马阿和儿此刻哪还有一京兆府尹的威严气派,忙颠颠儿地跟在他们后头,不忘死命挤眉弄眼对随自己前来的兵曹们使眼色。

  快快快!赶紧的,张罗起来,别让大理寺卿大人坏了印象,以为咱们京兆府当差不用心……那位,可是李衡大人啊!

  李衡平时上朝或办公就不喜乘轿,皆是骑马出门,唯有一前一后护卫随扈之,再搭上一个小跟班曹照照。

  直到半年前一次到邻县渭南查白骨案三天三夜,破案后回行疾驰途中,困极了的曹照照从马上掉下来……

  总之,曹照照当了半个月的“跛豪”,后来但凡要出远门查案,忽就改马车出行了。

  但今天为着赶时间,李衡翻身上马,修长大手蓦地提住了曹照照的后领,又一气儿将她扔上了马背上。

  “抓好!”

  她心脏猛地往上一悬,急急抱住了他的腰……

  妈耶,如此劲瘦销魂的一把好狗公腰啊!

  但曹照照色心刚起,下一瞬御赐汗血宝马已经兴奋地昂首嘶鸣一声,撒蹄狂奔——

  注意超速啊啊啊啊啊!

  第2章(1)

  胡饼铺子里外已经被封锁起来了,京兆府尹的人马各个抬头挺胸,手按佩刀,一副火眼金睛牢牢盯着四面八方,好似连只苍蝇都别想穿过他们的严密监控防备进入案发现场。

  李衡勒马,一跃而下,后面的曹照照有些腿软地爬下了马,姿势犹如狗爬半点不优雅也顾不得了。

  不过就算带着晕车现象,曹照照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佩刀系甲的人马正在强自按捺住粗喘的剧烈呼吸,汗流浃背,站立的脚跟还有些抖。

  ——这是收到消息,拼了老命抄近路早他们三分钟来的吧?

  “拜见寺卿大人!”一干武侯和差役恭恭敬敬行执手礼。

  “免。”李衡一颔首,缓步走入了胡饼铺子。

  里面有三人身姿笔直地恭立现场,分别是京兆府令史和主事,其中有位中年男子是曹照照的老朋友了,正是京兆府仵作汤藤。

  “下官令史王韬,主事何绍绍,小人仵作汤藤,拜见寺卿大人。”

  看着三人紧张又满脸倾慕对着自己躬身行执手礼,李衡平静地道:“免礼 等有何发现?”

  “回寺卿大人的话,”王令史按捺下激动之情,恭谨地道:“下官和汤仵作于半个时辰前受命来此勘查现场,只见胡饼铺中有一方被巨力劈裂之矮案,地上有凌乱脚印,一大一小,有少许雨水印渍,此间主人不见踪影,揉饼白案后方地面有湿帛擦拭过痕迹,透着微微刺鼻醋水味……然,不见曹司直所宣称之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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