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个……故事有点长……」勾过两个小叔肩膀,三人围在一起,她尽力压低声量,在他们耳边把故事说完。
故事结束,两人惊得说不出话,他竟然不是他们的亲哥哥?怎会这样?
「韩磊答应你哥哥和你们娘亲的事,他全做到了,你们三兄妹都长得很好,别怪他没把真相告诉你们。」
怪?怎么怪,靖远侯是梁家的大恩人呐!没有他,稚子三人半个也活不下来,更别说得甘爷爷教导。
晓夏看看两人,不再说话,让他们慢慢消化这件事。
走到栏杆边,她对着成大师招手。「师父,我是白晓夏,您还记得我吗?」
对方无奈道:「我就知道,以你的手艺早晚会轮到。」
「什么意思?」
成妤凤撑起上半身,慢慢挪到晓夏身前,挪动间,晓夏发现她的双腿折了,而左手掌也被削断。
怎会这样?没了左手,她还怎么裁衣制服?这就是秦润找上自己的原因?
「那年秦润找到我时,我很得意,认为自己的手艺得到贵人青睐,从此就要平步青云、大富大贵。直到进京城,搬到园子后,发现自己被控制,哪里都不能去、才晓得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师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像陷入沉思般,成妤凤一句句慢慢回忆。「他们喊他大爷,但我一眼就晓得他不是普通人,他系着明黄色腰带,那不是平头百姓能用的颜色。」
晓夏点点头。「那人确实不普通,他是当今圣上的嫡子,身分高贵的太子。」
太子?呵呵,果然是啊……「这里养着很多年轻男孩,从七、八岁到十六岁,我的工作就是打点他们的衣裳。
「太子每隔几天就会上门,如果他不满意少年身上的衣服,我就会受到惩罚,从鞭打、杖刑到断手断脚,什么刑罚都有,听说在我之前的裁缝连颅骨都碎了。每废了一个裁缝,秦润就会重新寻找合适的裁缝。」
「我本就擅长刺绣,不擅裁缝,这些年受的虐待没有少过,但我好歹撑了三年,希望你能撑得更久些。」
凝视着师父的手脚,晓夏心情沉重,如此残暴不仁、草菅人命,这样的人登基为帝,将会是千千万万百姓的悲剧。
「那些少年也会受惩罚吗?」她想起白晓瑞失去的一双眼睛。
「他们比我更惨。」
「更惨?」
「这里是取悦太子的地方,太子心慕童男、爱恋少年,此事不能被外人知晓,因而到了这里的男孩,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全死了?」
「对,受宠的可以活到十六岁前夕,不受宠的活到被看腻,之后他们就会被挖去双眼。」
「为什么要挖去双眼?」
「那双眼珠子是要给太子入药的。」
「入药?太子病了?」
「傻!是风月药,吃了药,太子可以在那些孩子身上逞一夜雄风。刨去眼珠之后,他们就被关进这里,天天喂以汤药,那药会让他们的心脏不断膨胀,七七四十九天后,剖胸取心,心脏也是要入药的。
「不管眼珠或心脏都会用玉匣装着,慎重其事地送出去,屍骨则直接丢进湖里,你没发现池塘里的荷花开得特别早、特别茂盛、也分外美丽吗?」
成妤凤冷笑,当秦润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说这些时,她就晓得自己活不了了,之所以还留她一条性命,定是尚未找到取代之人。直到看见晓夏……她明白,等新衣裁制完成,自己的死期就到了。
那白晓瑞是怎么逃出去的?「师父,您记得这里有个叫做白晓瑞的孩子吗?」
听见这名字,她冷漠的脸上出现一丝起伏。「记得,他长得和我侄子有几分相像,当年我对他特别照顾,在他被刨去眼睛时,还特地去看他,他哭着求我帮他逃出去,我一时头昏,竟然真的帮了他。」
为了这件事,她失去左手掌。「别多想了,过一天算一天吧,既然进来这里,能活多久就听天由命吧!」
「不会的,师父,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
「我都变成这个样子,出去还能做什么?算了,就这样吧。」
「别绝望,您的右手还在,可以教导学生,如果师父有更好的去处便罢,倘若没有,我开了间铺子,到时师父过来帮我吧,我们合力把铺子给做大!」
成妤凤望着她,眼底浮上同情。多么天真啊,她怎会相信进来这里还出得去呢?挥挥完整的右手,她倒地就睡。「快去做衣服吧,希望你能活久一点。」
晓夏看着她了无生气的面容,不再多话,匆匆丢下两个字,「信我。」
业炤瑜回京后立刻去见皇后,此次离京是去解决虞家留下来的烂摊子,这几年虞家败得彻底,若不是父皇对自己仍然倚重、对老七依旧冷淡,他都要怀疑父皇有意换太子。
母后把淑妃恨进骨子里,表面上却与她维持良好的姊妹感情,淑妃无子且深得父皇恩宠,有她给父皇吹枕边风,老七有再大的功劳也没用。
可随着父皇对淑妃娘家人的恩宠,及对虞家的冷落,母后无法忍耐了,明里暗地与淑妃斗得火热。他劝不了母后,外祖家又老给自己添麻烦,他真想撒手不管,由着虞家去自找死路。
上个月扬州传来消息,说帐册被盗,虽然那些人信誓旦旦,帐册不会轻易被看懂,但如果发生意外呢?他损失得起那些官员,却丢不起那么大的钱袋子啊。
之后暗卫回报,说唐绍和与韩磊已死。但是没找到屍体,他哪能心安?没想才多久功夫,又有消息传来,说两人已经被抬进宫里。
搞什么鬼啊,什么话都是他们说的!消息变来变去,吊得他的心忽高忽低,这么不得用,要不要换批人使使?
业炤瑜想也不想拔腿就跑,抢着去拦截人。
抬着两人的是太监,唐家和靖远侯府的下人进不了宫,业炤瑜看太监一眼,他们皆是自己的心腹,几人对着太子轻轻摇了下头。
没有?帐册被偷,若不是他们拿走还会是谁?怀疑的目光望着担架上的人。
「向太子请安。」唐绍和看着眼前人说道。
「父皇不是派你们出去办差,怎会变成这样?」
「禀太子,下官办事不力,没查出税赋弊端,反遭刺客追杀,虽摆脱险境,却身受重伤。」唐绍和虚弱不堪,回答得极其缓慢。
不是很厉害吗?还假装阮玉去套人家的话,强呐,这招他都没想到呢,要不是张诚学生性谨慎,说不定到现在,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些年左膀右臂被砍断好几根,一直不晓得是谁在背后使坏,如今凶手终于浮上台面,唐绍和呐……厥功至伟。
看一眼昏迷不醒的韩磊,眼底闪过凌厉,对方的背叛让他心知肚明,什么失忆、什么从龙之功?他们分明要从他身上讨回唐威那笔帐!不过当年他们年纪那么小,怎会知道自己谋划了唐威的死?是谁泄漏出去的?
不管,有本事、有胆量就冲着他来,他就不信对付不了。眼下父皇还等着见他们,暂且动不得,之后……他会让他们明白何谓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伤得这么严重,怎还进宫?」
「端居耻圣明,下官躺不住了,尽管差事办砸,也得报与圣上,再派遣臣官下扬州。」
这话惹得业炤瑜火气蹭地狂烧,怎么,还没查够吗!还要让父皇派人往下査?他狂怒,但脸上的微笑一刻都不曾降下。
「甥舅俩都是尽忠为国的好臣子,朝廷有你们为助力,是国家之福。」
他满眼不屑,却表现得一脸贤德,看在他人眼里,更觉得太子是接位的不二人选。
「多谢太子谬赞。」唐绍和说道。
昏迷的韩磊始终一动不动,他的肤色灰暗,五官僵硬,整张脸没有一丝生气,胸口处几乎不见起伏,看来确实伤得很重。摔下山涧呢,能留一口气回来,确实不容易。
「韩磊怎会伤得如此严重?」业炤瑜摇头轻叹,心头却盛满得意。「到底伤到哪儿了?」
他边说边拉开棉被,这还不够,硬是扯开韩磊松松垮垮的衣服,从领口衣角、袖口裤腿处看进去。只见四肢用布裹得一圈一圈的,上头还隐有血迹渗出,这才满意转身道:「既然唐大人挂心差事,你们就好好送两位大人去见父皇吧。」
他甩袖离开后,担架缓缓抬起,韩磊眼球微颤,嘴角勾起笑意。
业炤瑜不晓得,这一幕已经被报到皇帝跟前,皇帝挥起眉心,若非心虚,何来这场?
甥舅被送进皇帝跟前后,唐绍和虚弱地请皇帝屏退左右,待御书房的门合上,两人便俐落地跳下担架,并肩跪在皇帝跟前请罪。
见状,皇帝脸色铁青。
当年唐威的事,他并非完全没有怀疑,只是没有证据。何况哪个父亲愿意牺牲儿子?因此唐绍和当官后,为弥补心中罪恶,他把人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