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小狐狸率先跳下来,同时打断两人的凝视。
关晟凌回过神问:「姑娘还好吗?」
容安然点头道了一声谢谢,缓缓的滑下树,扶着树站稳身子,她正想开口表达谢意,顾老头跑过来了。
「容丫头,你没事吧!」顾老头来回打量徒弟好几圈,确定没事,总算注意到关晟凌,「小伙子,是你救了我们?」
「这是缘分,在下习惯清早上山操练,见到野猪脚印便一路寻过来。」
「老头子暂住桃林村东边最大的庄子,他们都喊我华叔,小伙子你呢?」
「敝姓关,也是暂住桃林村,就是山脚下那个庄子。」
「今日多谢了,老头子必会重礼答谢,告辞了。」没等关晟凌拒绝,顾老头便扯着容安然下山。
若非容安然想起背窭,回头找背窭,甚至连跟救命恩人点头表达谢意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章 救命恩人(2)
容安然从来没有搞懂师傅的逻辑,前一日面对人家的救命之恩,他将人家当成贼一样防备,匆匆几句话就带着她走人,今日却坚持送药方当谢礼,还催着她亲自送过去,这是不是很矛盾?
关于昨日的救命之恩,因为过于巧合,师傅难免多想,感谢之情带了那么一点敷衍了事,可是过了一日,怎么态度就一百八十度转变?师傅因自身考量不便亲自送礼,但是男女有别,也不该由她出面,即便这个救命之恩算在她头上。
好吧,乡下没那么多规矩,也不是躲在竹林里幽会,可是她一个姑娘家上门送礼,免不了教人浮想联翩不是吗?
无论如何这是救命之恩,她不想来还是来了,反正就在门外,虽然很失礼,但能减少许多口水战。
敲门,向守门的侍卫表达来意,容安然便退到门边左前方的桃花树下,如此一来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桃林村的桃树没几棵,这棵是其中最大一棵,不过并不见桃花朵朵开的盛况,枝头上零落的桃花显得有些荒凉,但桃花的香气随风而舞,萦绕在鼻翼间,跳跃在扬起的衣衫上,再加上一只顽皮的小狐狸,远远看去宛若一幅展开的桃花仙子图,教准备踏出庄子的人顿住了,一时失了神,就这么静静的凝视。
千金之躯随着祖母远离繁华来到乡下,心中岂会没有怨言?关晟凌想过,这位姑娘就算没有自怜自艾,也很难养成开朗豁达的性子,但出乎意外,她举手投足洒脱大气,眼神带着一股慵懒,彷佛对什么都不上心,可是很奇妙,她可以耐着性子对一只小狐狸唱一遍又一遍的小燕子穿花衣。
小狐狸吱吱叫,容安然收回眺望山岭的思绪,转过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怔愣了下,她迅速调整思绪,提起脚步走过去。
关晟凌跨出门槛迎上前,「容大姑娘。」
「关公子打扰了,小女子奉师傅之命来送谢礼。」容安然双手呈上一封书信。
「不过是举手之劳。」关晟凌还是双手接下书信,但明显对里头的东西毫无兴趣。
「这是师傅偶然之间得到的药方,此药方极其珍贵,可以滋养修护筋骨,相信对关公子具有极大用处,至于如何使用,师傅已详记在上。」
关晟凌怔了一下,很意外,还以为是银票,没想到是药方。
「关公子若是对药方不放心,不妨交给值得信赖的大夫确认。」
略微一顿,关晟凌好奇的道:「在下有个疑惑想请教容大姑娘。」
「关公子请说。」
「华叔如何看出在下需要这张药方?」
「师傅是个大夫,见关公子是习武之人,因此觉得没有什么比这张药方更适合当谢礼。」
关晟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师徒一起上山采药,当然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他们同为医者。
「没想到华叔是个大夫。」
顿了一下,容安然有些不自然的道:「师傅看起来不像个大夫。」
「在下并无此意,只是不曾在医馆见过华叔。」
「师傅喜欢自称江湖郎中,医馆坐堂对他来说太过……劳心劳力了。」容安然唇角微抽,实在不好意思直言,她家师傅就是个不务正业的,若非想让自个儿懂医术一事过了明路,她根本不想拜他为师,感觉她也成了一个见不得人的大夫。
关晟凌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握在手中的书信,江湖郎中给他一张极其珍贵的药方……
怎么有一种遇到骗子的感觉?
容安然觉得自个儿看出某人的想法,很想点头附和,比起大夫,师傅更适合当个骗子——医术很好,但是胆子很小,以至于好几年了,连个缝合之术都学不来;明明是大夫,但更喜欢吃喝玩乐,若非缺银子或者为家主所逼,他一点都不喜欢给人家治病……总之,师傅更符合骗子的形象。
关晟凌莫名的想笑,因为可以看出她的表情传达的意思——她师傅是个很不值得信赖的人。
「其实师傅医术还不错,就是贪玩了点。」
「请代在下谢谢华叔的药方。」
「小女子再次谢谢关公子昨日出手相救,告辞了。」容安然行礼离开。
双脚彷佛被什么勾住似的,关晟凌站在原处看着——小狐狸太调皮了,一会儿咬住她的裙角,好像要拖着她上山,她懒洋洋的低声训斥了一句,小狐狸转移方向跳到她头上,趴着不动,她很无奈的伸手捉下来,抱在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携小狐狸……
直到他们走过桥,走出他的视线,他还没回过神,最后关南站在他面前。
「爷怎么站在这儿?」
关晟凌收回思绪,转身往回走,同时低声问:「云山药庄那儿可有进展?」
关南快步跟上去,声音明显比前几日轻松多了,「那位门房老伯终于松口了,只要小的在云山药庄的求医名册留下记录,顾老回来翻阅之后,便会从中挑出需要他出手救治的病人。」
关晟凌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你怎么说?」
「爷身分尊贵,不好留下记录,可是老伯表示,这是云山药庄的规矩,对于上门求医的人,顾老并非每一个都会出手救治,说什么不是遗难杂症,草医堂的大夫都可以了,用不着他出手。」
回到院子,关晟凌在石椅子坐下,「这位顾老对自个儿的医术可真有信心。」
「这不是更能证明他是爷寻的神医吗?」
关晟凌点了点头,转而问:「能不能想法子拿到那本求医名册?」,关南很快就明白主子的用意,主子想经由求医的人找到顾老,不过他无奈的摇摇头,「老伯说了,唯一能翻阅求医名册的只有顾老,这是医德。再说了,即便我们能看到名册,得知上门求医之人,也无法确定顾老愿意给谁治病,难道还能派人一一盯着吗?与其盯着那些求医之人,还不如直接盯着云山药庄,顾老一回来不就可以逮到人吗?」
「若是能确定顾老的归期,我们可以费点心思盯着云山药庄,但想早一步在他返家之前找到人,还是得从那些上门求医之人的身上下手。」关晟凌坚信云山药庄必定有连系顾老的方法,而求医之人中总有云山药庄得罪不起的。
关南很快就想明白了,「还是要盯着云山药庄,不过我们要盯的是上门求医之人。」
「正是如此。」关晟凌略一沉吟,「我记得越州府城有很多乞丐。」
「嗄?」
「花点银子,他们应该很乐意当我们的眼线,而且在越州,这些乞丐的消息肯定比我们还灵通。」
闻言,关南猛然拍了下脑袋瓜,「对哦,这几年京城的乞丐越来越少,我都忘了大街小巷消息最灵通的是乞丐,谁家的爷明明是兔儿爷却装模作样娶妻生子,他家夫人都没外头的乞丐清楚。」
其实京城的乞丐并不是越来越少,而是全部去了龙蛇混杂的城北。这几年政治清明,百姓不再饿肚子,但是乞丐并未随之消失,京城在天子脚下,京兆尹可不敢放任乞丐在辖下乱窜,最后乞丐进了京兆尹最难以控管的城北。
京城如此,大周最南的越州更不用说了,这里随处可见乞丐,不过乞丐显然吃得饱,倒也不见面黄肌瘦衣服破烂。
「多找一些乞丐,说不定寻不到求医之人,他们也能找得到顾老。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关南行礼转身出门。
关晟凌转头吩咐关东将茶具搬出来,这几日明景阳到处溜达,说是来了越州,不能不好好欣赏这儿的风光,今日想喝茶,他只能自个儿动手了。
为了给自身的医术有个来历说法,容安然不得不拜师,可是对一个有些歪掉的师傅,她真的很苦恼,跟着师傅相处的时间越久,她感觉自个儿也混成了四不像的大夫。
好吧,这个时代女子想光明正大当大夫太难了,偶尔能给相识的人看病,或者透过师傅、相识的人介绍病人,这已经够了,不应该不知足,四不像是情有可原,绝非上梁不正下梁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