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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都来了,棣亚,你说,你们夫妻是怎么了?”朱爸用他一家之主的身段询问着。

  “我们没有怎样呀,有空时我们仍然会在台北的公寓碰头,有时一个月还那么三、四次哩。”我连忙开口。

  “爸,您知道我们都很忙,并不代表我们没在一起。现在很流行一种“顶客族”的夫妻生活;在新竹那边,很多工程师都是这么过日子的。”朱棣亚以一贯不疾不徐的口气回答,并且聪明的提出“流行”这两个字,深知土土的大财主们最怕人家说他们落伍。

  真不愧是朱爸的儿子,太了解他们的心思了,加上一张诚恳得半死的面孔骗死人不偿命,没两三下,三名长辈都弱了气势。

  换朱妈开口了。

  “流行是很好呀,可是也不能分开住呀,像什么话?菲凡没有在工作,可以跟着棣亚跑嘛,义工的工作每个地方都可以做。”虽然有个媳妇是人人称颂的义工很有面子,但想抱孙子的心思更强烈。

  我看了朱妈的神情不禁暗自吐舌。其实她早有几个内孙外孙了,朱家除了长子朱棣亚因求学而晚婚之外,他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是在十七、八岁嫁娶,不读书加上爱玩,孙子当然一个一个的“玩”出来了。没责任感的小父母们仍然成天玩,小孩丢着不管,简直是气煞了朱爸朱妈,索性在祖宅请了两名保姆照顾,不太闻问。实在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没责任心的父母自然生出品质不好的小孩;加上没人教养,如今那三、四个不足十岁的小鬼,顽劣有之,粗野有之,爱哭有之,就是没一个懂事的。

  连我这种热爱小帅哥小美女成癖的恶女都不敢领教了,更别说朱爸朱妈了。他们老人家只想炫耀有教养又聪明的可爱孙子,而非见了长辈叫也不会叫的小鬼。

  于是可以想见他们是把希望放在我们身上了。同样长相不恶,绝不会生出太丑的小孩;以及相同在国外拿到学位,基于外国月亮圆又大的定论,他们更加觉得我们夫妻正是实践优生学的不二人选,非要我们养出又漂亮又聪明又有教养的小娃娃供他们献宝不可。

  真的是被宠坏了。这些大半辈子过得顺心如意的大人,凡事只想不劳而获、心想事成。

  我的阿娘此刻也开口了:“你们东奔西跑没关系,可是要知道,菲凡二十九了,不趁现在生,她以后还生得出来吗?夫妻四年,玩也该玩够了,生个小孩安定下来吧。”

  又来了!好像他们决定就可以,别人只须照做,不必多问,犹如四年前的通婚,最乐的是他们。我在桌几下踢了踢朱棣亚,要他开口。

  他当然就乖乖开口了:“爸、妈、干妈,我们曾经考虑过生小孩的,但有时候并不是想生就一定可以生。您们应该知道台湾年轻夫妇一半以上有难以受孕的困扰,实在是现代人的压力太大,步伐太紧凑,心理因素影响了生理,以致于虽然我们身体健康,却仍没有子嗣,这是勉强不来的。”

  说得好似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这个一本正经、以温文儒雅面孔骗死人不偿命的家伙!

  是,我承认两年前遇到萧素素那名大美人所生的儿子时,满心期盼自己也生个懂事且漂亮的小男孩来玩。所以死拖活拽的拉了这家伙参加唐氏所办的宴会,希望他看到了漂亮的唐学谦之后,也与我产生相同的想法,然后双方都有空时顺便履行一下同居的义务。可是这小子却列了数十点“此路不通”的理由加以拒绝,其中最最气人的三点是:一、我们没有唐氏夫妇那种“姿色”,生出来的小孩不可能那么漂亮。——

  二、他不苟同唐家的“英才教育”方式。小孩子聪明懂事很好,但如果是自己的小孩,他衷心希望呆笨些无妨,只要快乐长大就好(啧!理念彻底不合)。

  三、他没空教养小孩,所以不准备生。而且认为他的妻子我也不是当人母亲的料,还是别造孽的好。

  所以夫妻的义务可以行之,却必须用保险套,显然早已摸透了本人三分钟热度的本性。两年前撮合了唐氏夫妇之后,我也就不再提了,依旧南奔北走。后来我看唐氏夫妇亦无再生育的打算,多少了解育儿之事不是儿戏,加上被朱棣亚洗脑,也就不想生宝宝了。有现成的漂亮小孩玩玩该满足了,何况我承认自己生的儿子绝对不会比唐学谦更吸引我。

  可惜他长大时我也人老珠黄了,否则真想拐他谈一场恋爱。

  口水擦一擦,生不逢时呀!唉!

  回神乖乖看戏,就见三位长辈交头接耳的说些有的没有的,如果我耳朵听的没错,他们下一个目标是找生子秘方去了。什么大力丸、虎骨酒,以及第四台的各种补精益气、四十岁活龙一条的广告成了他们的话题,也就不甩我们了。

  我对朱棣亚使了个眼色,两人潜上三楼。当年结婚时的新房不知道有没有结蜘蛛网了。四年来回来过几次,但也很快走人,这间新房实在是浪费了。

  “近来过得好吗?”他脱下外套搁在一旁,问候着将近半年不见的我。

  “很好呀,我看你也过得不错。”我从口袋中掏出收据交到他手中。

  他挑眉看了一下,也没有跳脚,一如他三十三年来的斯文沉静,有怒气冤气也不形于外(或者是我太迟钝看不出来?)。他只是收下,并且签了一张三十万的支票给我,依旧不语。

  根据我与他认识了二十九个年头的了解程度来分析,这位仁兄肯定是有烦心事,而且依照惯例的闷在心中闷不吭声的自行消化。与他做夫妻四年没什么值得称颂的,但与他做兄妹兼哥儿们倒有一辈子了,所以我也就当仁不让的问道:“怎么了?难不成你出墙了,怕我知道?”我将他一同拉躺在大床上,依照小时候养成至今的习惯,窝在他温暖的怀中谈天说地。

  “我曾经决定与你这样过一辈子的。”他摸着我近来又剪短的发,挑看着几撮染成金色的扯了扯。

  “你要断绝我的金源了?”我垮下脸,满是弃妇之色。

  “不。”他笑。“你曾要求我比照唐或的离婚条件办理,我不是答应了吗?虽然以我目前小公司的收入来说,要每个月付你三、五十万是吃力了些--”

  “我说过七、八万元就可以了嘛。”我连忙打折。开玩笑!我们两家的田产看起来是很多,但未变现之前,能花用的也不过是租金而已,哪里比得上大企业“唐远”的气派?我们这种人还是承受不起大手笔的挥霍,小家子气得紧。何况创业维艰,朱棣亚的公司再赚钱也不能毫无节制的挥霍,他可是有远大自标的人呢。

  “棣亚,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我趴在他身上问着。

  他静默了下。

  “有一个女人,可能怀了我的孩子。”

  “咦?你允许别人生,就不许我生?”看不起我哦,我虽不是很美,但也不丑。

  “菲凡,你倒来计较这个,拜托有点为人妻的样子好吗?”他啼笑皆非的又拉了我头发一次。

  好吧,我乖乖的扮演“妻子”角色。

  “你脚踏两条船,可恶坏男人--咦?不对,我先借问一下,是你去勾引别人呢?还是别人设计了你?前一阵子你被资讯杂志评选为科技界才子俊男之一,被女人倒贴也是极有可能。”

  他又笑了。奇怪,为什么我的话常能令他笑?这是不是他慷慨给我零用钱花的主因?毕竟朱棣亚是不常笑的男人,很多时候他的笑只为了礼貌,并非真心。

  “我不太明白她的心理。我对女性并没有太多的认知,你也知道三十三年来我并不热中于男女之事。与你亲近又作不得准,你并不是正常女人的范本。”他想了一想,突然吻了我一下。“菲凡,你会觉得浑身颤栗,产生酥麻触电的感觉吗?”意指接吻。

  他在说神话吗?几时被爱情小说洗脑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回吻了他一下--“老兄,实际一点吧。人家说做爱像火山爆发,宇宙爆炸,也像假死,可是那也只是肢体交缠时彼此配合而感到欢畅片刻的松驰而已,没有人家形容得那么夸张。此刻您老却想只是接吻就要得到触电,建议你去墙壁撞一撞吧,你这辈子绝对修不成情圣的功力。”

  “也许“爱情”这东西会使一切显得不同。”他深思着。

  我拍拍他的手起身。

  “我不晓得,但我挺好奇那名女子的长相,如果真有人怀了你的孩子,你会要她吗?”

  “不一定。毕竟我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如果有了真正的家累,势必得从工作的时间内分割出一半来经营家庭,对我的生涯规划而言,不是好事。”

  可是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总会有荆棘意外横阻,岂容自己拨拨打打便算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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