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你要相信我,我自己也不好过。”
  “别又哭了,我并不懂你。”沛烦躁的说。
  若翰说:“我们转一个话题。”
  “转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在搅什么鬼!”
  我走进书房去,坐在那里发呆。我想我还是对沛坦白算了,我并不再爱他,再拖下去也是没有益处。
  “哭了”
  我抬头,见是若翰。
  他说:“今天该轮到我安慰你了。”
  “没有哭。”我低声说。
  “烦恼什么?”他看著我:“能不能说来一听?”
  我苦笑,“你真的要听?”
  “不爱沛了,你说过,那就告诉他吧。他不会伤心到什么地方去的──对不起──但你知道那是事实。”
  “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他?”我问他。
  “当然。”
  “告诉他爱另外一个人了?”我又问。
  “谁?”
  “他的兄弟。”
  若翰的脸色一转,他不出声,看看我。
  我不知道刚才的勇气是从那里来的,连我自己也怔住了。
  我的脸渐渐红了起来,我觉得想哭。
  “那不是真的。”若翰说。
  “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我说:“若翰。”
  “等我走了才告诉他。”
  “你走?走到那儿去?”我心碎的问。
  “回船上去。”若翰说。
  “不能留下来?”我问。
  “不能。”
  “你讨厌我?”
  “并不,我喜欢你。”他背着我说。
  “那还不能留下来?”我看看他。
  “你是沛的女朋友。”
  “是的。”我黯然的说:“我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我很抱歉,这□切是不该发生的。”他说。
  我点点头,回过了身子。
  “如果我不是沛的女朋友,可能两样了吧?”
  “你是可爱的,莲蒂,但是我只是喜欢你。”
  “我明白了。”我说:“我明白了。”
  “这不该发生的,莲蒂,也许我不该回来。”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说。
  “不要太怪你自己。”
  “我不会,我是情不自禁。”我说。
  “我很抱歉。”他说。
  “不必要做出抱歉的样子。这事由我自己负责。”
  “回到沛那里去吧。”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说:“我很倔强。”
  “莲蒂,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你──”
  “我很怪?是不是?像做噩梦一样,这些日子。”
  “我想我不能再留下来。”若翰对著我。
  “你可以留下来,要走的是我。”我说。
  “我不能爱你。”
  “不要再提了。”我低下了头。
  “莲蒂──”
  “不要告诉沛,我不要他因为我对你反感。”
  他默默的站著。
  “我还是会来,照今天一样!”我说:“来看的是你,直到你走,你不会不让我见你吧?”
  他不出声。
  “答应我不要突然失踪,”我黯然说:“我只是要见你几次,直到你再下船。”
  “那是真的?”他静静的问。
  “是真的,然而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苦笑,“记得那天你来按铃?那时候沛还是我的爱──至少我认为他是我的爱──我开了门,见到了你,就在那分钟,我知道你才是那个人。像故事一样的令人不置信,但是它发生了。”
  他低下了头听著。
  “你对我很坦白,”我说:“我感激你。”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我笑,“也许我是。但是我没有得到你。”
  “我一文不值。”
  “在我眼中,你是一切。”
  他低下了眼,睫毛抖了一抖,然后他抬起了头。
  “我会记得那句话。”
  “谢谢你。”
  “这是不该发生的。”他还是那么说。
  “我知道。发生得迟,发生得不得时,我知道。”
  “不要让他知道。”他说:“他不会原谅我。”
  “可是我以后也不想见他了。”我说。
  “见他,直到我走。”他要求道。
  “好的,我答应你这个,因为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想法子忘了这些好不好?”他问:“出去吧。”
  外头沛还在搅他那些热带鱼,“看来要买过另外一缸了。”
  “是的。”我说:“另外买过一些好了。”
  “总要有人小心照料才行,不然也会这样。”
  “你以前就把鱼照顾得很好。”我说:“记得?”
  “当然,以前你在。”他低著头看缸里。
  “屋子里真乱了。”我说:“过一阵再说吧。”
  “过一阵子?过多久?”他抬起头来。
  若翰拿著外套出来,他是要出去的样子。
  “到什么地方去?”沛问他:“几时回来?”
  “到船公司去看看。”他答:“在外头吃饭。”
  “决定再下船了?”
  “是的。”若翰拉开门便走了,“还是下船的。”
  我看看那扇门,然后垂下了头,不出声。
  “他很可爱,是不是?”沛的声音很平静。
  我不答。
  “女人都喜欢他。”他道:“并不是稀奇的事。”
  我看著地。“你要说什么,说吧。”我告诉他。
  “你看上他了,是不是?”他笑著问。
  我没料到事情会有这么乾脆,这样倒也好。
  “啊,还以为我不知道?”他问:“不可能。”
  “你打算如何?”我问:“想怎么样?”
  “没有怎么样。失去了女人的心,很难挽回。”
  我看看他。
  “是我自己不好,把苦翰留了下来,但是我很清楚他,他不会喜欢你,是不是?莲蒂,你现在很痛苦吧?”
  “我痛苦能给你带来快乐?”我问。
  “你知道我爱你,我不介意,要是你愿意,我们还是可以如常,若翰就要下船了,你不是没有听见。”
  我摇头,“为什么要如常呢?我根本不爱你了。”
  “这样损失的将会是你。你应该知道那些朋友亲戚会如何谈论你。”他轻轻的将这些带过。
  “我当然知道。”
  “莲蒂,刚才我说过,失去的女人心不可挽回,但是我要知道,若翰在什么地方胜过我?”
  我没有回答。
  我说:“我很高兴你说了出来,我们之间,可以说是完了。”我低下了头。
  “莲蒂,你似乎一点要挽救的意思都没有。”
  我看看窗外。
  “当然我们还是好朋友。”他说:“有空请来看我。”
  我呆呆的站著。
  “你可以去把若翰留下来,要是他肯,我不会介意,你们倒是很相配的。”他苦笑了。
  “你不明白,”我说:“我又没一定得到他。”
  “我真不明白。”沛重复地道:“我的确是不明白。”
  “那就好了,”我说:“我去了。”
  “会不会回来?”
  我摇摇头,“回来干什么?我不会的了。”
  “我就是这样的失去你?”他问。
  “我想是的。”我说。
  “没有人会相信。”他喃喃的道:“没人会相信。”
  “何必要人相信?为什么要叫人相信?”我问:“我们两人的想法是这样的大不同。”
  “再见。”他说。
  “你痛恨我,我知道。”我说:“再见。”
  “不再回来看若翰?”他别转了脸。
  “不了,与他说一声,我──”我呆呆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你自己对他讲吧,我不能代你转达了。”
  我站起来,拉开了大门。这屋子,我满以为是可以成为我的家的,没料到这就离开了,而且一点怜惜的心都没有。
  这能说是命运使然么?我不大相信。我只能向我的性格负责。我碰见若翰。我爱他,我全心全意爱他。
  为什么?我不能解释为什么。爱能解释的么?笑话!
  我一个人跑到街上,并没有觉得自由。
  街心依然这么热闹,熙熙攘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是这么匆忙过马路。在恋爱中的男女也不例外,只不过男的总是拖住女的,如此而已。
  这个感觉很奇怪。我此刻好像置身古罗马的废墟,很多人都离我远远,只有风声,还可听到。我也要走的。我伸出脚,就是前路了。
  以后会怎么样呢?我不知道,我希望我可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