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得更近了,她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轻轻扑在她颈后——!
别、别闹了
慕容芫全身都不对劲,只想快快逃离这儿,猛然一回身,就想往门口冲。结果动作太大,一不小心,袖子扫过桌面,东西全给扫落!
可恨,她忙着看画像,根本没注意到桌上好端端地展着纸、有文房四宝,分明早先有人在这儿使用书房。她……根本像是误入陷阱的猎物!
手忙脚乱中,连砚台都打翻了,浓黑墨汁流了一桌,淋漓狼狈。
站得很近的景熠凡也遭殃,眼看着水墨在他袖子、衣服下摆慢慢晕开,他修长而指节分明的右手沾上了墨汁、从指尖滴落——
「啊!」她现在走不掉了,因为有人挡在她面前,挑着眉,仿佛无言地在说「瞧瞧你干的好事」。
闯祸了闯祸了……!
「芫小姐,你看看,这怎么办呢?」他说着,还慢条斯理把右手举给她看,听起来不像在生气,反而笑意更浓了。
「我、我……」慕容芫罕见地结巴,情急之下,从袖子里抽出绣帕,用力塞给他,「我不是有意的,谁要你站那么近!」
「这,是要给我的吗?你可确定?」他用左手接过干净的丝帕,笑问。
当然是给他擦手的,这有什么好问?她忿忿瞪他一眼,狠命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慕容开随后回来书房时,正好看见一片狼籍,大军师正在收拾,却恰然自得,不以为忤。
「你打翻砚台啊?这倒新鲜。」慕容开啧啧称奇。
然后他一眼看到书桌上遭殃的书信,便大吼大叫起来:「忙了一早上写的折子,全报销了?!我只是去拿个印,你就搞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皇上等着要看哪!」
「没事,再写过就是了。」景熠凡淡淡说,一面抢救着还没被墨汁淹没的干净纸卷。
「喂,你好歹也先擦擦手吧?」慕容开嘀咕着,也过来帮忙收拾,随口问他:「你没有手巾?叫丫头送过来。」
男子身上自然是有汗巾的,只不过他故意不拿出来用。
就这样,骗到了一条手绢……
「又是那种笑法!」慕容开惊恐地指着他,「真该拿镜子给你自己看看,有多恐怖!」
「我在笑?有吗?」怎么自己都没发现?
景熠凡忍不住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
「不要摸!你手上有墨汁啊!」慕容开惨叫。
小姐又闯祸了!不过,没有人知道到底闯了什么祸。
根据多年来的经验,当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死都不应门,也不肯吃饭的时候,一定就是闯大祸了。紧接着而来的,绝对是将军响彻云霄的怒吼,或是夫人气冲冲的质问,然后一阵家常便饭般的惊天动地于焉展开。
不过这一次,前半段都照着惯例走,小姐已经关在房里好几天了。连平常最爱的桂圆甜糕、府里应景特别煮的腊八粥都无法哄她出来,可见得祸闯得非常大,才会躲成这样。
但当众人忐忑不安、皮绷得很紧地等着天降厄运时,却一直等不到答案揭晓。连将军本身都有点被搞胡涂,私下问过夫人,女儿怎么了。
「她不是惹老爷生气吗?」夫人大惊。
「没有,我以为她是惹了夫人你生气?」
结果总管,奶娘都被找来问过,全府严阵以待的结果是,没人知道小姐这回到底闯了什么祸?
「会不会是……思春了?」新来没多久的丫头跟小姐年纪差不多,左看右看都觉得症状很像,遂忍不住提出这个可能性。
「……」大厅里一阵静默。众人全都住了口,死瞪着新来的丫头。
片刻之后,突然同时又开始讲话——
「去查过酒窖没有?会不会又是偷偷把酒运出去分乞丐喝了?」
「派人出去打听看看,最近来过府里的客人,有没有腹泻、呕吐、断手断脚的症状?」
「也许……」
「等一下!」新来的丫头急了,「小姐也到了这个年纪,说不定有个心仪的情郎,这是很自然的呀!」为什么没人理她?
「夏琴,你再多待一阵子,就知道了。」已经跟在小姐身边多年的春诗,以过来人的沉痛语气告诉她。
「对了,书房!听说小姐大闹了书房,把景少爷正在拟的、要上奏的军情折子给毁了,害得景少爷要重写,还糟蹋掉他一身衣服!」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将军的脸色一沉,「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把景军师找来,我问问他。」
「景少爷和少爷出门骑马去了。」总管回报
「那,把芫儿给我找来!」怒吼声破空而来.
同一个时候,景熠凡和慕容开真的一人一骑,在冬日的京城郊区漫步。
慕容开坚决地相信,他的好兄弟、好军师一回到京城就已经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你说什么?」拉紧缰绳,慕容开困惑地追问。
「我是说,请将军跟夫人莫再费心了,那些画像我都没有看,也不打算看。」景熠凡恰然重复。
「那你一天到晚来将军府,又是为什么?我以为你是来看画、选人的。」慕容开一头雾水,突然,他眼眸一眯,「难道你也有意中人了?」
景熠凡没回应。
「该不会是我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简单来讲,就是报仇。
语毕,一阵寒风吹过,连枯叶都吹不起来,却冻入心坎。
已经入冬了,入目景色皆是萧索。寒风刺骨,本不是骑马的好日子,但他们回京之后,每天养尊处优、吃喝应酬的太平日子实在过不惯,慕容开提议要出门骑马,景熠凡欣然同意。没想到?留了没多久,话题就整个冻僵了。
「虽不中;亦不远矣。」景熠凡的回答,石破天惊。
「你……你……」有人惊得手一使劲,缰绳拉得太用力,骏马仰头嘶吼起来,惊飞了远处的孤雁。
啪啪的振翅声之后,只听得慕容开抖着嗓子问:「原来,你的意中人,竟是……我爹吗?」
太震惊了!不但断袖,还乱伦?!
第4章(2)
景熠凡没好气地瞄他一眼。「你何时学会说书了,说得还挺好的,要不要到茶楼去赚点银两「不、不是吗?」幸好幸好,慕容开松了一口大气。随即,心又七上八下地提了起来,「那你在说的人是……」
「芫小姐。」没什么好遮掩的,景熠凡清心直说。
眼看那张清俊斯文的脸上毫无说笑的神情,一双漂亮丹凤眼更是认真,慕容开还得要死命抓住缰绳,才没有摔下马。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我妹妹?」慕容开实在忍不住,策马上前,追问确认,「我只有一个妹妹,你知道吧?会不会是认错人,以为府里哪个漂亮的丫头是我妹?」
「没错,就是芫小姐。」
「你……你……」慕容开眼睛瞪超大的,「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军营里待久了,母猪都赛貂蝉。从今天起,我带你到京城各地酒楼、青楼去逛逛,看看真正的美女名妓,你就会清醒了!对!就这么办!」
「不用麻烦了。」景熠凡微微一笑,「就像我先前说的,也请将军跟夫人回绝其它好意,我真的不用再看了。」
「不不不,你先别说得这么笃定。」慕容开已经接近声泪俱下,「这个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景熠凡还是微笑,风度翩翩,潇洒有如仙人。
清啸一声,他策马前奔。认定了目标就往前行,完全不旁顾。
留下慕容开在后面痛心疾首——大事不好啦!
不知道躲到第几天的时候,风声传开了。
慕容芫只觉得大难临头。不知该怎么解释,就觉得她该糟了。从小到大闯过多少祸、捅出过多少娄子,都没有像这次这么心慌意乱。成天觉得心慌慌,吃饭吃不下,睡觉睡不好。
到底在怕什么也不知道,她就是说不出来,也不想说。她爹逼问、她娘好言相劝、总管奶娘丫头们旁敲侧击,通通不得要领。一向刁钻蛮横的小霸王成了胆怯的小老鼠,成天就躲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进,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像个真正的小姐。
才不是怕呢,她可是堂堂的慕容芫,将军府的头痛人物,哪会怕一个文质彬彬、讲话慢吞吞的男人呢?
可是她真的不敢出去。万一又遇上那个人,怎么办?万一心儿又像上次那样乱跳、万一又喘不过气来,可怎么办?她不知道呀!
「小——姐!」丫头突然在门口出现,笑咪咪的叫她,「老爷找你,赶快换件衣服,到前面去吧。」
慕容芫瞪了不知死活的丫头一眼。开心什么?难道不晓得小姐她正处于悲惨之中吗?
「小姐,你怎么还没梳妆打扮?赶快赶快,大家都在等你呀!」连奶娘也来了,语气也是开开心心的。
奇怪,都还没过年,这些人在喜气洋洋个什么劲儿?!
「我不去、我不去!这次你被我爹降罪抓去关、被我娘赶出去,我都不管了,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