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喜面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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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福气剥着橘子,双脚埋藏在日式暖被里,一只长手探来,她好气又好笑地避开。“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膝盖。”他要检查她圆圆滑滑的膝盖,他不希望她留下任何疤痕。

  她不情愿地抽出腿,唔……好冷!冷得她起了玩心,将他不爱吃的橘子瓣凑到他嘴边——他将脸避开了。

  她继续努力,将橘子瓣凑得更近些。

  他优雅的下颔再度避开,目光仍锁定在她膝盖头结痂的伤上。

  她没懈怠,橘子瓣跟随着他薄薄的唇畔。

  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在她的惊呼声中,他忽然咬上她软软的手心,咬得有点用力,嵌出红红的牙印。

  “大黑!大黑……”她被他压在榻榻米上,双手被箝在一旁,还想嚷嚷时,唇瓣忽被堵住了,浓浓的橘子香味蔓延,许久许久——

  “李福气,下次不准再胡来。”他瞪着她,喘得粗鲁又不满。

  望进他眼底的认真严肃,她先是一愣,后才松口气。因为事隔三日,他现在终于肯爆发了。

  这三天里他没有对她大吼大叫,也没有对她淡漠冷战,只是定定地凝着她,不让她离开视线,像是怕她下一秒会融化掉。

  他总算是发泄出来了,她宽心了,手轻轻拍抚他的背部安哄,像安哄一只闹脾气的小狐狸。

  “对不起。”她垂下眼帘,埋在他肩窝里。三日累积下来的抱歉,终于能传达至他心底了。“真的很对不起,我把很多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让你担心,很对不起……”

  他慢慢抱紧她,在她耳旁深深吐纳,才缓缓道来:“前天……我听见你被人挟持时,心底像挨了一枪。”

  她静静听着。

  “而我听到的第二则消息,是策划挟持你的主谋,就坐在我对面。”

  他凝注着她,声音有些干哑,指掌紧握。“我当时差点直接了结他的性命。”

  她摸上他的手。“大黑……”

  “幸好,没有,我没有失去理智。你送我的雕像裂了,雕像碎片把我刺醒了,我没有失去理智,才能从他口中问出你在哪。”

  若再另外差人寻找,恐怕他会晚一步,那就迟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地点,深怕打草惊蛇,只身潜入码头,就怕对方伤到她……

  懂,她懂。

  狐,最是痴情,但只对自己在乎的情感泛滥,只对自己在乎的情感腼腆。

  迟暮春就是外冷内热、近情情怯的矛盾综合体。

  她端详着他,指头划过他的轮廓,从细致的眉毛、直挺的鼻粱到薄薄的嘴唇。“嘘……没事了,我没事了。”此刻的他,像个需要宠溺的孩子,她抚上他的长发,挑着他的丝丝银毫。“雕像我会再雕给你,一只两只、十只二十只…_我都会雕给你,只要不迷失自己,怎样都可以。”

  “我不会迷失,也不会失控。”他有些任性地重复,眼神淡淡然,却不是冷静,而是隐藏着激动。“以后也不会。因为我要不计后果地为你付出,所以我不会。”他停了一会,又道:“而我心中的那块良善,是属于我们过去的传承,也将会是未来的一部分。我会珍藏,绝不泯灭。”

  她饱满的额头碰上他的,轻推,很是认真。“对不起,我以后也会小心,不会再让你因为我,得对不值得的人付出珍藏的良善。”

  他的额头也轻推回去,两人耳鬓厮磨,确定彼此的存在,直到天色微暗……

  他才恢复原本的懒洋洋。“明天,能陪我出门一趟么?我想替国爷扫墓,看看阴宅风水。”

  她点点头,以浅浅笑容答应。

  她不知道紧邻都市的山区,还有这么一处风景灵秀的地点。

  先是步过耸立的朱红色日式鸟居,再来一排排石灯笼,沿着砌好的阶梯错落山坡。

  爬到顶端,有两只台式的瑞兽石狮,她见到了一庄严大堂,写着“国卫家之陵”,里头安息着历代国爷家的人。

  初秋的天气清爽,迟暮春从汲水亭旁拿木勺舀起一池清水,淋在墓石上,粗糙的石色顿时深了一半灰黑。

  她也学着他,淋完水,双手合十。

  “爷,我是大黑。我来给您扫墓了。”迟暮春说,转过身要拿花时,李福气已将一束白皇菊整理好了。

  他蹲跪,将花朵插好;她也跟着蹲下,将几罐清酒摆好。“国爷,我是李福气,以前没机缘见您,现在来给您敬酒。”

  迟暮春拿了杯子,她斟满酒,恰巧风来,细长清秀的白菊花瓣落在瓷杯里飘摇。他们一人一杯,敬了国爷,仰头喝下清酒,连同菊花瓣也含入嘴里。

  “爷,依风水相来看,此处正谓凤毛鳞角,山灵水秀,您还能日日与您的高祖儿子相聚,大黑先恭喜您。”迟暮春慵懒地又敬了一杯,李福气也跟进。

  “爷,您终于脱离悲欢离合,去除了颠念妄想,大黑再恭喜您。”他淡淡然再敬一杯,李福气再跟进。

  “爷……”

  不等他再开口,她先斟满酒。“国爷,大黑是条好汉,他痴情得很可爱,有恩必报,只记得别人对他的好,哪怕是别人无意施的恩情,他也一直惦记在心里。像我以前救了他,他就改名叫迟暮春。像我以前救了他,他就替我雕了十多年的小人偶。”

  他怔愣地凝着她,任她继续。

  “大黑他很在乎您,从离开您的那天起,就对您念念不忘。他年年到您创办的育幼院奏醉东风替您庆生;他将您教的风水发扬光大,爬到顶头后,他还是记得您;他假装坏人,将您手下内讧的组织资产占下后,偷偷保留您以德服人的方式营运。”她双手合十。“国爷,福气要恭喜您,您终于能放下执着,回归清净。那能不能也请您祝福大黑,让福气带给他福气呢?”

  她是看着迟暮春这么说的。她是说给国爷听,最终也是说给迟暮春听的。

  她替他说出了,他说不出口的心底话。

  她替他说出了,压抑在心中多年,以箫曲代替言语的心底话。

  半晌……

  如秋空蓝的眼珠从她身上慢慢移到石墓上,再移回她身上,他牵起她的双手,站起身,任凭晚风吹拂彼此的头发。

  “福气,狐以百岁,能渡人长生五十年。但国爷临终前,我却选择不出手替他延命。我很自私,也很卑鄙,因为我不愿看着他空有躯壳,灵魂却受尽折磨。现在我更自私更卑鄙了,我希望你能陪我左右,我很想对你延命长生了。”他顿了顿。“福气,就算是如此,你也愿意给我福气么?”他问。

  她不会矫情的推拒。她昂起脸,眼眸亮满神采。

  “大黑,你该卸下心头多年的结了。你对国爷不是自私与卑鄙,是仁慈。”她说。“生命长短,不等同于生命的浓淡。短暂未必灿烂,长久未必就平淡。重要的是,人,跟对的人。”她偷学他说话。“我很高兴能带给你福气。”

  他眼底隐藏不住激动,紧紧拉住她的手,久久不放。

  直到他们缓步走出庄严的墓园,路过朱红的鸟居底时,他再回头,万里晴空中有一群雀鸟飞越,他对国爷郁积多年的沉重,因她而如释重负了……

  尾声

  神秘女子李福气——以勘风水与调停三莲会争端,顿时声名大噪,道上人将她归为迟暮春的得力左右手。

  不过……

  “李小姐,请您帮我们作主,迟先生实在太过分!不但不给我们西夏街实权,还硬逼我们各地角头每月限定义工服务——我们只有您可以倚靠了。”年轻人甲说。

  “李小姐,请您替我们疏通,迟先生将事情交由斐悦先生接手后,斐先生竟没按照国爷以前订的规矩,擅自新订了国爷地头定下的长幼有序之分!年轻人不懂得敬老尊贤,那像话嘛!”年轻人乙激动道。

  “李小姐……”年轻人丙……

  呃……李小姐好像元神出窍了。

  她像老伯乘凉,拿着茶杯抖啊抖地思想起,斟了一杯茶。这是码头仓库事件后,她声名大噪后的第五天。

  唉……头疼、头疼,没个安宁。

  那些人还在她面前大声地低头私语,大声到她听得清清楚楚——听人说只有李小姐好说话,换迟先生就……

  李福气手中的茶杯端到嘴前,听见外头熟悉的浅浅脚步声,她的救星来了!

  “李小姐有客人么?”一声意味深长由门廊外传来,迟暮春从外一步入内,步伐看似缓慢高雅,速度却迅捷异常,接手她的茶杯啜了口,懒洋洋饶富兴味地瞅着那一班人。李福气想要痛哭流涕了。

  那些人僵直了背脊。

  懒洋洋开了嗓子,声音不温不愠:“三莲会的人,竟踏到我地头了。是想找李小姐拿些好处了?”

  “是……”

  “斐悦教你们这样来打扰的?”

  “对对对!斐先生他太过分……”

  “那么在斐悦下一分钟还没进来前,我就当没见过你们,快走吧。”

  “是是!不是!是!都是我们说的!都是我们过分!”垂死梦中惊坐起,留取丹心照汗青!那群人慌慌张张逃的逃跑的跑,李福气听得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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