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甘秋禹对三个小孩进行灵魂式拷问,也不知道他问了些什么,晓夏做好菜出现时,三个小屁孩立正站好,神色恭谨,态度小心,陌新的后背甚至渗出了薄汗。
再然后,一家子坐下来吃饭。
食材普通且常见,但作法新颖、味道调得刚刚好,彷佛增一分、减一分都会让菜肴黯然失色。
吃饱后,没有交代半句,甘秋禹就回家了。
隔天他又出现,这次带来两只鸡、书和笔墨砚台。他掐的时间点恰恰好——在晓夏做好早饭同时。
吃过饭,他让孩子们到院里走几趟消食,然后开始给孩子讲书。
晓夏虽然有些莫名,但观察过后发现没什么危险便放开了手,然后来到工作室,开启忙碌的一天。
就这样每天早上来,晚上离开,除吃三餐之外,上午教孩子学文、下午习武,每天晚饭后,甘秋禹就踩着夕阳余辉回到竹庐。
孩子们呢?他们洗过澡还不敢睡,自动自发把爷爷布置的作业完成。
几天下来全家人都习惯了这个怪异的老爷爷,习惯他定时出现、定时离开。
当然,除习惯之外,大家还有一点点的窃喜,虽然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来,又为何而来,但非常明显的,他就是老天爷送来的私人家教,天上掉礼物下来你会拒绝吗?当然不会,非但不会还要高举双手牢牢接住。
非常时期有人愿意挺身相助,即使问不出来历,晓夏也感激涕零。因此她尽力天天变换吃食,务求老的小的都满意。
这天一家子吃过早饭后,她立刻钻进厨房做春饼,春饼就是一堆荤菜、素菜连同花生粉糖粉包在一张薄薄的面皮里,想吃得自己动手包。
花生粉、糖粉昨天就舂细了,今天只要把切洗好的菜给烫熟,鸡肉、猪肉烫熟切丝,再煎点香肠就行,算是相当简单的料理。
把午膳处理好之后,她到村口和约好的周巧梅一起到镇上。
进镇的路可以自己走、也能花二文钱搭驴车,走的话大概要一个时辰左右,如果只有晓夏一个,她肯定是要走路去的,减肥瘦身消耗卡路里嘛,但和周巧梅一起就非搭车不可了。
没法子,和公主在一起,不当公主也得当仕女,绝对当不得狼孩子。
谁知她们上车坐定时,白晓春竟匆匆跑过来,硬挤上车。
看见她那刻,晓夏惊呆了,才几天不见,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整个人憔悴得不像样,脸色蜡黄,额头青筋浮现,嘴角破了,还多两个黑眼圈。
到底发生什么事?晓夏好奇,但她的人生守则一:预知危险、远离危险。白晓春看起来像头恶虎,她这只小白羊可不想被扑,因此下意识退到角落。
但周巧梅偏不,刻意拉高音调说话,目光热烈,笑容激昂,快乐的模样彷佛刚刚中大奖。「晓夏,今儿个要去镇上看房子,你有没有带钱?」
呵、呵……她只想闷声发大财,没打算闹得人尽皆知啊。
「晓夏想搬到镇上住啊?」一位嫡婶凑过来问。
她朝众人一笑,回答,「没买,就是先看看。」
村子这么小,在白娇娇和周巧梅的婚事谈成之后,人人都知道晓夏有一双巧手,能把小姑娘变仙女、谋得好姻缘。
这会儿家中有闺女的全盯上了她,盼着日后她也能给自家闺女帮上忙。
周巧梅和白晓春有夺夫之恨,即使那枚男渣被夺不算坏事,但心中毕竟留下疙瘩,这会儿不踩她、心里不顺畅。因此她大声说:「晓夏想送陌轩、陌新去青峰书院念书呢。」
「青峰书院很贵的,两个都去一个月得花多少银子呀?」张大娘问。
「没事,晓夏很会赚钱的。」周巧梅替她回答。
「也对,当初不知道谁说她啥都不会?」张大娘笑瞄白晓春一眼。
「不会?瞧瞧她做的衣裳,哪家闺女有这么巧的手哦?」
「谣言啦,还有人说她懒,成天只会吃睡呢。你去梁家走一趟,晓夏里里外外把家操持得多好。」李大婶看戏不嫌事多,冲着「谣言传播者」猛笑。
「是哪个人嫉妒咱们晓夏,成天在背后造谣?」话音刚落,众人目光全往白晓春身上汇聚。
白晓春被指桑骂槐、骂得脸色青白交错,她怒骂道:「死胖子离我远一点。」
张大娘一听激动了。「女人贵在心善勤奋,胖瘦美丑不重要。」
李大婶也道:「晓夏别难受,媳妇就得挑你这款的,腰肥膀粗好生养,挑美的做啥,给儿子戴绿帽吗?」说完,视线有意无意朝白晓春扫去。
晓夏失笑,这话安慰不了人呐,她本来不自卑的,现在搞到不自卑好像是她的问题似的。
「长成这样不是你的错,老天不能给你一双巧手,又给你一副好样貌。」
第五章 忙碌生活(2)
这通安慰,安慰得晓夏手足无措,再安慰下去,她不去找个好风水把自己给埋掉,好像有点对不起社会。但是能因为婆妈们的好心翻脸吗?当然不行!晓夏只好回答,「我会努力的。」
相较起对晓夏的热情,大伙儿不约而同地忽略了白晓春,过去貌美如花的她是众人的目光焦点,这会儿心理怎能平衡?
于是她不怀好意问:「听说梁陌言去打仗?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妹妹变成寡妇啊?」
这话触了晓夏逆鳞,好脾气的她控制不住性子,反口讽刺。「要当寡妇,好歹得先出嫁,姊姊应该连坐大红花轿的机会都没吧。」
周巧梅接着落井下石,「别和她计较,你家这位姊姊心情坏透了呢。」
「为什么?」
「她和徐华明不清不楚的事儿传到郑官人耳里,郑家说她不洁、不能进郑家后院,还要白家退还当初的一百两呢。」
白家二房哪拿得出一百两,白晓瑞和贵人进京,李氏给他二十两银子傍身,再加上置办嫁妆花掉一些,现在正东拼西凑想把银子给凑齐。
「连郑家小妾都当不了啦?」晓夏失笑。
「可不是吗,现在她只能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听到这里白晓春再也忍不住情绪,尖声大喊,手臂扬起就要甩人巴掌,幸好被张大婶一把抓住。
她不甘愿,朝周巧梅吐口水,大叫道:「都是你们害我的!」
「我们害你?有病吗?」
「如果不是你们跟踪我,哪有今天的事。」
可以这样算的哦,她不怪自己是绿茶,竟怪别人不递吸管?晓夏叹道:「君额可跑马,香唇藏虎狼,去年相思泪,至今到不了腮边。」
「你在说什么?」周巧梅问。
「我说:她好大的脸。」
噗的一声,周巧梅和众家大婶纷纷笑出声。
「现在就算嫌弃徐华明穷困,她也只能勾着他了。」周巧梅在晓夏耳边说。
是别无选择吗?所以最终还是成就了这两人?
只是带不来嫁妆的媳妇,徐夫人那张和善温良的面具不知还能戴多久?
周巧梅的话钻进白晓春耳里,她气得张牙舞爪,但刚被张大婶松开的手,又被晓夏拦截成功,她寒声问:「自作孽还要怨天怨地怪旁人?」
「如果不是你们,一切都会顺顺利利。」
「放心,你身上不会有顺顺利利这种事,老天爷从来不会厚待恶人。」
「我是你姊姊,胳臂肘往外弯,你就不怕报应?」
「姊姊?是侵占我家家产的那一房吗?对不起,这种亲戚我高攀不起。不过你说得对,做坏事会遭报应,你们家……慢慢等着吧。」
白晓春懵了,晓夏的眼神让她感到害怕,过去那个又呆又蠢,胆小懦弱的白晓夏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难道她真的死过一回?真的和大伯、大伯母见过面?
到镇上时,周巧梅的表哥叶青已经在城门口等待,一看见两人立刻迎上来。
晓夏打量对方,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子,眼神清澈、肤白体高,长得很周正,是让人感到心安的忠厚长相,这种人做业务,往往能事半功倍。
「表哥,她是晓夏,你可要帮忙找一间好房子。」
介绍过两人之后,叶青连忙应诺,领着她们走到另一部马车前头。
「白姑娘,青峰书院在东边城区,离这里有点远,我们坐马车过去?」
叶青这一行做久了,看人极准,他感觉晓夏是个有主意的,便也不修饰言词,直接把三处宅子优缺点一次说齐全。
「第一处,是某官员给外室买的,可住不到两年就被夫人发现,后来留子去母,夫人便想把宅子卖掉,里头花草树木整理得很好,连家俱都是新打的,足足有十间房,那房子让夫人碍眼,打算一千两卖掉,现在买绝对是捡了大便宜,不过离青峰书院远了点,每天得走半个时辰去上学。
「第二处是个书生的房子,当初他爹娘想法和姑娘一样,既然在青峰书院念书,不如就近买个宅子,因此宅子离书院才百来步,那书生倒也本事,入学不久就通过乡试,便打算带着妻儿到京城,准备来年会试。这宅子有点旧,但书生娘子打理得很干净,四间房一间正厅,要价八百两,大家都说贵,但能出举子的福宅可不多,如果姑娘想要,动作得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