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什么……什么高丽菜卷的,宽大的菜叶里包裹肉浆和鱼浆,再被浓郁汤头浸润过几个时辰,那滋味啊,已非「美味」二字足以形容。
他家元元姊当真拼了,拼得没日没夜,好像眼中看到的仅余茶棚生意。
但这些天发生的事他小爷可都看在眼里,多多少少了然于心,说不惊无惧,那不是在安慰自己就是在骗人。
老实说,他小爷惊得很啊!
如同此际,午时刚过,茶棚里能卖的东西仅剩一大壶清茶以及常备的花生瓜子,连红豆松糕都被打包买光,没什么事能忙了,就见家里的大姑娘坐下来突然就不动,手中还抓着长柄木杓。
这几日常是如此,事忙的时候她活蹦乱跳,越忙越带劲儿似,等到无事可忙,整个人像被剪断提线的戏偶,定在那儿不知神游何方。
再老实说,他家元元姊这般异常也不是真寻不出缘由,说穿了就是跟某人再次不告而别大大相关,只是前两天他小爷稍稍提及那位某人,当晚险些没饭后点心可吃,这年头女孩子家的心事碰不得,实在危险。
见她又「发作」,安老爹、魏娘子加上魏小禾三人,你瞧我、我觑着你地相互使眼色,最后是魏娘子看着觉得心疼,决定过来搭话,未想先出声的竟是一旁乖乖收拾空碗碟的周恬容。
「呵呵,是阿牧哥哥吧?」嗓音脆亮。
魏小禾暗叫不妙,以为周恬容也发现元元姊的异样,这时是在将事情症结点出来,才会这般天外飞来一问。
他小爷急到正想不管不顾扑去搞住小姑娘的嘴,周恬容的小臂膀却朝前方伸得直直,一根食指指了去,笑道——
「瞧,我没看错,那人是阿牧哥哥没错,阿牧哥哥回来了,还骑着大马呢!」
「天雷帮」前后两回跑来闹,小姑娘皆在场,自是吓得不轻,却也亲眼目睹那些坏蛋是如何被打趴在地。
在小姑娘眼里,有阿牧哥哥在一切平安,虽相处没几日,连话也没说上几句,但武艺高强的大人怎么都比某位小爷可靠太多。
安家一家子全怔了,坐着的立时站起,站着的马上踮高脚尖去看,安老爹则把手搭在灰眉上看得好生认真,就见一匹栗色骏马踏蹄在官道上,马背上的男子穿着铁灰色劲装,似担着一个不算小的包袱,朝茶棚靠近中。
安志媛亦跟着发怔,不过很快就被熊熊怒火掌控心绪。
那晚她被亲,傻傻走回自个儿房里,之后越想越觉不对,想当面问他个清楚明白,岂料房门一开,他人已不在门外,以为他回房又或者进浴间了,她匆匆去寻,结果竟遍寻不着。
他再次不告而别,在把她熊抱又乱七八糟亲了之后,逃之夭夭。
王八蛋!该逃的是她吧?她都还没逃,连呼救也没有,他竟然先跑掉?
这混帐家伙,做人不能这么不讲道义,走就走啊,如今又出现在她面前是哪招?太可恶!
正遭她大大腹诽的「混帐王八蛋」此时已翻身下马,魏小禾抢上前接过他手中繮绳,趁机对他挤眉弄眼地警示一番,无奈男人的思路有时迟钝得惊人,未能接受到小少年好心的提「我来了……我、我回来了。」雍天牧去到那姑娘面前,目光不禁飘了飘,竟生出一抹近卿情怯之感,这滋味没尝过,他内在正好奇地细细体会。
结果人家姑娘哼都没哼一声,「啪」一响放下手中长柄木杓,转头就朝溪边走。
安志媛本想装酷、装不认识他这人,可走了好几步后又觉超不爽,心火噗噗噗直冒,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不用当官头上已顶着一片火海。
她倏地顿住脚步,凶巴巴扭过头,凶巴巴冲着一脸茫然的雍天牧下令——
「你,过来。」
除雍天牧外,其他在场的老少妇孺全明显一颤,四双眼睛同时扫向目标人物,被点名的目标人物竟听话得很,三个大步已然跟上。
等两人穿过几簇矮树丛来到布满小石的溪河畔,走在前头的安志媛忽地一个转身,两手投在腰上,继续凶巴巴瞪人。
见她止步,雍天牧亦停下,见她气呼呼怒瞪,那灿眸发亮、红颊鼓鼓的模样当真……好看,于是他半句不吭定定看着,这些天莫名积累的烦躁似渐消散。
她叫他过来,他竟连包袱也没卸下就直接捎了来,那用黑巾子包裹的东西看着还不小,不过他捎得一点也不吃力,还是站得直挺挺。
安志媛决定不理他背上沉不沉,哼了声问——
「你就没话对我说吗?」
雍天牧头微点,慢悠悠道:「我回来了。」
「谁管你回不回来?阁下走都走了,还回来干么?」吼!会气到爆血管!
「我走了,当然会回来。」
「谁知道你会不会回来?谁又管得着你回不回来?」一直在「回来」,她都觉自己鬼打墙。
雍天牧像也察觉两人对话有些卡住,遂静望她一小会儿,缓缓道——
「我没要离开,只是出了『天雷帮』的事惊动某些人,需得回去处理,向我师父……以及父亲报备一声。」
第七章 表示要恋爱(2)
对厚,他还有师父跟亲爹得理。安志媛微愣,火气稍稍消减了些,但想了想又凶巴巴道:「那你要回去报备也得告诉我一声啊!什么话都不说,连个字条也没留,谁知道你干么去了?然后……然后你一走就那么多天,到今日都第十天了你知不知道?雍天牧,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
「我没要欺负你。」他赶紧澄清,好似很多话抢着要道出,一下子全堵在喉间,费了几息才厘清她的话意。「……原来元元一直在数日子吗?自我离去,你就天天数着,原来今日是第十天了。」
「你、你……哼!」安志媛辩无可辩,脸蛋更热。
「元元说,没谁会管我回不回来,原来是气话,你生气了。」
「我当然气啊!」吼吼吼!
她气恼到感觉热气都在眼底漫开,却听他语调轻沉而下,在彻底醒悟过后求饶般道——
「是我不好,让元元不明不白等了那么久。我……我没经历过,无丝毫经验,所以思虑不周,不晓得离开时得知会你一声,不晓得你会这般挂念,我以后都会做到的,元元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到。」
她想问他没经历过什么,对何事无丝毫经验,但没问,多少已心知肚明,那令她肚子里像来了一群蝴蝶恣意颤翅,拍得她整个人都想跳起。
噢,这样是否就表示要恋爱了?
她悄悄揪着十指,顶着红通通的脸蛋也要勇敢面对,单刀直入便问——
「你那晚干么乱亲人?」
老早料到会被问及似,雍天牧未多想,仍慢声道:「并非乱亲。因为是元元,才亲的。」
她心头怒火「逆——」地灭了一大片,同时又燃起不一样的火苗,心跳心热。
「那、那你为什么亲我?」
「元元心悦我,你承认过的,你确实喜欢我。」俊颊生红晕,理直气壮。
安志媛热到都想用手据风。
她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也猜到他当时有所误解,但误解归误解,首先他这个观念就太不对。
「哪有这样的?总不能女孩子家说喜欢你,你就去亲她,要是很多姑娘都来喜欢你,你就一个个亲吻她们吗?」
「我就亲你一个。」这答案太显而易见,他不懂她在纠结什么。
安志媛又听到内心深处发出哀嚎,对于随口一出就情话撩人的美男很没招架力,惨的是他一脸无辜懵懂样儿。
不行!不好好引导会出事!
「你不能因为我说喜欢你,你就亲我,喜欢有分很多种喜欢,有亲人间的喜欢,有朋友间的喜欢,有情人间的喜欢,有——」
「元元心悦我,我亦心悦你,两情相悦,你说是哪一种喜欢?」他淡淡截断她的话,堵得她哑口无言。
真的无话可说,她要有本事的话,现在大可斩钉截铁告诉他,他们没有两情相悦,全是他一厢情愿,但她承认自己没本事,一是说不出,不想伤他的心、打他的脸,二是觉得……好像那样做多少违背了真心。
噢,看来是真喜欢上他,对他生出满满好感,想一起谈恋爱的那种好感啊!
「元元脸红了。」雍天牧忽而勾唇,语调放得更慢。「真红,像抹胭脂似。」
她干脆两手捧颊,朝他轻嚷。「还有嘴说我?你、你脸也好红,比抹胭脂还红!」
「是吗……」他竟也学她抬手捧颊,神情纯良,瞳底润亮,凝望她未再言语。
要死了,竟然这样对视着也能生出甜蜜滋味!
安志媛禁不住要笑,两人之间一开始尽是误解,她错以为他男扮女装、遇难遭劫,他误会她对他有男女之情,结果阴错阳差变成现在这样,唔……好像也没有不好,就是晕晕然又飘飘然,心律不整中。
她害羞到捣住整张脸,连眼睛都捣住,又一次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