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痴心战绝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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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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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床上躺的是什麽?

  一块长了眼睛的蛆肉?

  那双眼太悲伤、太有情绪哪……

  白芙蓉一瞬不瞬地盯着师祖,没有害怕,没有惊惶,没有任何情绪。

  黑啸天的额上冒出冷汗,与她同样冰凉的双手落在她的肩上--

  颤抖的是她的身子?抑是他的手臂?没人分得清。

  「芙蓉。」黑啸天扳过她的脸,心头一悸。

  「看清楚了吗?那是我师祖。」

  她扬起眸对上他的眼,黑白分明的眼幽幽闪着光,唇边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

  「你不是要和我生死与共吗?几年後,我就要变成那个样子了,你也要与我日夜晨昏吗?你会对着我身上腐臭的虫,说着你对我不弃不离?你会在为我刮去身上腐湿的肉泥时,告诉孩子他们的娘曾经是多麽地绝艳无双吗?」

  「闭嘴!」黑啸天狂乱地大叫出声,火红的瞳爆出熊熊烈焰。

  「听我说这些话,你都无法忍受了,你要怎麽面对将来的我?」

  她轻叹一口气,执起他的手向前一步,嘴里喃喃自言:

  「其实,再怎麽令人作恶的东西,久了、习惯了,也就处之泰然;只是,我常想,师祖苦不苦?痛不痛?蛆在身上待久了,也就和平共处了吗?」

  她无邪地回眸,轻侧着脸庞望着他:

  「你以为呢?」

  「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他长臂一揽,狂妄地将她扫入他的怀里。

  「嘘,小声些。你不怕师父发现我们吗?」白芙蓉轻摀着他的唇说道。

  「我设下的隐身封印,声影皆不会显露於外。」拉下她的手,拧眉视之。

  「要我称许你的法力高强吗?」她皮笑肉不笑地扯动了唇角。

  黑啸天一手握住她雪白似芙蓉花办的脸颊,烦躁地想自她的脸上找出任何不安面对那个肉块,任何人都不可能平静!

  何况是她!

  「你在生气。」他沉声说道。

  「生气?我为什麽要生气?」她温柔地伸手轻抚着他的黑发,将自己的双手缠入他如云的乌发间。

  「你有资格生气,你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之下练了绝艳。」

  「那麽我可以对你生气吗?」依旧是温言婉语,仅在水眸闪过一道锐光。

  「对我生气?」

  黑啸天才不解地拧起眉,她的娇颜却在瞬间一变成凄厉而哀怨的恨妇姿态--

  她的双眼忿忿地大睁,尖尖十指陡地抓上他的手臂,狠狠留下一道血痕。

  「为什麽要逼得我无处可躲?为什麽不放我一条生路?为什麽要让我对这地方还有依恋?」一句一问,字字厉声。

  「很好!你想知道为什麽?我就一件一件说给你听!」

  大掌捉住她的十指,紧紧揪成一团,他迫近她的脸,啸声而道:

  「因为你不肯告诉我真相!因为你不让我找出绝艳的解法!」

  张狂的怒气逼压到她的眼前,倏地捉起她的手背放到唇边重重一啃,痛得她忍不住低呼了痛!

  他发亮的红瞳锁住她的水眸:

  「因为我迷恋你。」

  白芙蓉愕然地倒抽一口气,那层好不容易缝上的面具连皮带肉地被他掀下,痛到连哀叫都无力。

  「你们两个娃娃待会儿再去互相迷恋,」一直密切注视白玉相的黑玄之,回头大叫:「白玉相掏了一把刀不知要干啥!」

  二人皆是一惊,双双抬头看去--

  白玉相手握之尖刀闪着无情的青光,脸上却溢满了伤感之泪水。

  「师父……」白芙蓉心一酸,口中喃喃说道。

  黑啸天铁青着脸色,低念起咒语。

  「不许你进去阻止。」白芙蓉头也不抬地说道。

  「她要戕杀师门啊!」

  黑玄之不理会,迳自就要破除封印上前阻止。

  「师父并非要戕杀师门!」白芙蓉飞快挡身在黑玄之面前,声音清清琅琅如石上泉:「她是找出了让师祖解脱的方法!」

  「那是死亡。」黑玄之不以为然地摇头,仍是要上前。

  白玉相与刀刃逼近竹榻,双手却无法自制地颤抖着。

  「死亡一定是不好的吗?死亡对师祖是最好的结局哪!她有感觉、她会痛苦,谁忍心让她如此苟延残喘地度日?」白芙蓉的眼直澄澄地看着黑玄之,却不肯再望向黑啸天。「除非师祖能亲自拿起刀子活生生地将自己的心剐挖而出,否则这辈子就只能用这种活死人的姿态活在世上!」

  「我可以结束她的生命。」黑啸天的俊容显得焦急,太过视死如归的芙蓉让他心慌。

  「那是受了诅咒的不死之身,你的每一次砍杀都只会造成她的二度痛苦,而无法结束她的生命。」白芙蓉听见二人惊异地抽气声,妩唇微抿:「活着已经够苦了,何苦再平添苦痛!」意在言外。

  黑啸天想拥她入怀,她却冷着脸快速退到黑玄之身後,没让他碰着。

  「白玉相怎麽会教你绝艳这种巫法!」黑玄之愁眉苦睑。

  白芙蓉不吭声,半回身但见师父正将食指及中指并拢,在刀刃上咒画着百花咒术。

  短刀慢慢浮上半空,白玉相十指相触,手掌中空成圆,一记牡丹花浮印在手中的空圆间。

  牡丹花印冒出五彩光线,蓦地附身在短刀之上。

  白芙蓉惊呼一声,一不小心就被黑啸天抱了个满怀,她纤细的背身无一不与他坚实的身躯亲密相贴。

  「你--」她恼,想瞪他,却又不敢回眸。这人,总要在她最没有戒心的时候趁虚而入。

  「嘘,专心看。」他满意地以唇拂过她微红的粉颊,绝不让她忽略他的存在。

  「刚不是说你师祖要自戕才能死亡吗?」

  「我不知道。」她赌气地僵直身子,双瞳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啊--」

  短刀飞过师祖的手边,乍然一个翻转,落入一处疑似双手的肉泥之间。

  忍着些!痛苦一会儿便过去了……白玉相的双手在空中比画着,隐约可看出她正在操控匕首的动向。

  「因为你师祖无力举刀自戕,所以白玉相转而施法在刀刃上,让刀刃的法力控制你师祖自戕……」黑玄之说道。

  匕首不断地深入肉泞之间,像是要找个定点固定自己,移动之际却不免拉扯到血肉,洒出微褐的血液。

  「呕--」

  床上的人发出被剥皮刨肉的惨叫声,语音含糊却尖锐得让人不忍卒听。

  「太惨忍哪。」黑玄之垂眼一叹。「眼睁睁看着自己杀死自己,是何等的酷刑!」

  白芙蓉没有栘开视线,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并紧盯着那匕首挖上掘泥般地钻入师祖的身体里,终至固定在血泥之间。

  师祖闷声的喊叫已经声嘶力竭,一旁施法的师父更是泪流满面。

  也许只过了几次眨眼的时间,白芙蓉却觉得自己的心濒死了数回。

  「你师祖恨你师父吗?」黑啸天在她耳边低问道。

  那双瞪着白玉相的「眼」如果能杀人,白玉相会被千刀万剐。

  「痛不欲生之际,所有人都会是她怨恨的对象。」白芙蓉丝毫末觉自己的手已经紧密地握住了黑啸天的。

  「匕首动了。」黑玄之低语道。

  短刀周身凝聚起一道红光,被红光覆住的血肉逐渐膨胀变形为数条直立的血肉,几经扭转之後,那些血肉转换为一只完整的手掌,紧紧握住匕首。

  白玉相的头发快速短缩,她侧过头呕出数口鲜血,双手却仍然专心地持着手凹几。

  「师父……」白芙蓉难过得咬住唇,不忍心再看师父憔悴的面容。

  此时,她师祖的「手」举起了匕首,刺向胸口。

  当利刃捅入胸口那一刻,除了黑啸天,没有人真的亲眼目睹。

  白芙蓉整个人埋在黑啸天的胸口,双手将耳朵摀成死紧,却挡不住师祖一声声凄厉无比的闷声惨叫,那叫声和针一样的一下下地刺在她的身上。

  「不要--」白芙蓉颤抖得有如冬风中的枝头孤叶。

  黑啸天用力将白芙蓉的头面掩入胸口,锐利红瞳直勾勾地看着那把短刀沿着心脏滑行,在血肉之间切断了血管脉动,那一紧一缩的心脏缓下跳动……

  锵--短刀掉落地上。

  滋--手掌握住心脏,发出水滑的声音。

  「还我的芙蓉来!」

  「她」一声临死的呼喊,微弱无力却让人心惊胆跳!

  白芙蓉猛然转身,恰见到师祖缺了心的屍体正在一寸一寸地恢复成人状。她身子瑟缩了一下,飞快地栘开视线,不敢多望那颗血淋淋的心脏一眼--

  方才,她确实是听到自己的名字了。

  黑啸天眯起双眼,从师父的表情明白知道自己并未听错「她」说的话。他低头望着白芙蓉的脸庞,她正重咬着唇,一句话也不吭,无血色的小脸随时都可能崩溃。

  「谁知道你的命竟然会由我来结束,我曾经怨过你、怀疑猜忌过你,可你总是……」白玉相坐在地上恸哭失声,呆楞的视线望着那颗心脏,豆大的泪水滑下脸庞的那一刻,她哽咽地说道:「你总是我的姊姊哪!」

  白玉相的姊姊!

  轰天一声巨雷击上结界外三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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